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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吉祥抬起晶亮眼眸,沉思的說:「辜老闆並沒有死,他患的該是『屍厥症』,主要是因為陰氣梗塞了膽髒之氣,脈絡受損,五臟之氣由下上沖,但陰陽隔絕不交,陰氣閉塞不通所致。」

  「這是真的嗎?」杜立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可是為何看起來像死了一般?我們商隊裡也有隨行大夫,他診斷的結果是操勞過度,暴斃身亡。」

  她不疾不徐的說道:「因為辜老闆其色已廢,其脈已亂,所以樣子才會如死了一般,其實並沒有死,只是暴厥。」

  「那麼小兄弟可有救治的方法?」杜立急問。

  吉祥點頭。「不過,我需要大夫的幫助,我會告訴他怎麼做,由他來替辜老闆針灸。」

  杜立趕緊叫人去把大夫叫來,旁邊,裴青始終不發一言地看著,先是訝異,而後眼眸之中漸漸轉為困惑。

  她是什麼時候學會這些的?

  他正看著吉祥凝思時,大夫來了。

  吉祥說道:「麻煩您在辜老闆的太陽、少陽、陽明等三陽穴道紮下,再取百會、胸會、聽會、氣會、腦會等五會穴道進針刺激。」

  不明所以的大夫一臉不以為然,但還是照著她的話做,一群人眼巴巴的盯著床上的辜徒生看。

  未曾見過男子袒胸露臂模樣的吉祥,微垂著頭回避,房裡的氣氛沉滯。

  過了一會兒,大夥驚詫的發現辜徒生真的動了動眼皮,不一會就蘇醒,張開了眼。

  吉祥依舊不敢放鬆,接著又請大夫用灸沖熨穴道,讓溫暖的藥氣能滲入辜徒生的體內,再用藥物熱敷在他的兩肋之處。

  「這樣就行了,沒意外的話,待會兒辜老闆就可以坐起來了,還得麻煩大夫開些疏通血氣的方子讓辜老闆服下。」吉祥滿意的松了口氣,看著裴青跟劉誠。「我們回去吧,讓辜老闆休息一下。」

  三人魚貫走出帳篷,杜立千謝萬謝的送他們出去。

  回到商隊,劉誠去忙自己的事了,裴青送吉祥回帳篷,兩個人都沒開口,但他內心深處感覺對她又有了另一層的認識,又仿佛過去所認識的她,不是完整的她。

  今天的她,救了一條人命,那高明的醫術和鎮定的神態折服了他,以前她隨侍裴文時,他便聽過教書先生稱讚她很聰敏,可以一目數行,舉一反三,沒想到她不只聰敏而已,還深藏不露。

  「你不知道吧,我娘是名醫之女,我外公住在楊朱城,有個封號叫神仙華佗,楊朱城的人民都很尊崇他老人家,他也因為行醫而累積了很多財富,可以說是名利雙收。」知道他定然有許多疑問,吉祥主動解釋。

  裴青微揚眉毛,「所以,你的醫術是跟你外公學的?」

  雖然這麼說,但他覺得不太對,如果她外公那麼富有,她和妹妹們為何還要賣身來埋葬父母?

  「不是那樣,我的醫術是跟我娘學的。」吉祥娓娓道來,「自懂事後,我娘就教我讀書習字,並把她從外公那裡學來的醫術一點一滴的教我,讓我背下來,她出門替城民看病貼補家用時,也喜歡帶著我同行,還說過以後要讓我成為莘集村第一個女神醫呢,但娘走後,我進了裴府,就只能趁著在大少身邊伴讀時,抽空多看點醫書了。」

  他還是不解。「既然你外公很富有,你爹娘過世,無錢埋葬時,怎麼不向他老人家求助呢?」

  「這說來話長。」吉祥幽幽地說:「我爹原是個才高八斗的書生,赴京趕考途中生了場大病,倒在外公家門口,是我娘把他救回家,外公醫好了他,他們也因此而相愛,但外公相當反對,因為當時我娘已許給了他的得意門生,兩人也定了親,我娘算是有夫之婦,於是我爹娘不顧一切的私奔,在莘集村落腳住下,外公氣壞了,從此再也不承認他們。」

  「原來你爹是書生。」難怪她的氣質跟別的奴婢不一樣,也難怪她可以在眾多丫鬟中脫穎而出,隨侍在裴文身邊伴讀了。

  「是啊,我爹是個學識淵博的書生呢。」提起俊傑的慈父,吉祥的臉龐更加柔和了。「他有學問,也有上進心,但身子卻無法承受長途跋涉,沒再進京應試,我娘生下我們四姐妹之後,為了照顧我們溫飽,他只好跟好心的莘集村村民學習當個漁夫,若不是這樣,也不會被黃河吞沒……」

  講到這裡,她哽咽了。

  如果不是為了養活她們姐妹,她爹必有另一番光明前景,雖然爹爹常說她們四個女兒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寶貝,但她仍是為他感到心痛不已,那麼文弱的一個人,為了一家人的溫飽,努力克服身子的不適做出勞動活兒……

  看到她黯然垂下長睫,裴青忍不住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拍撫著她背心。「不要難過了,等你找到你的妹妹們,你爹娘在天上看到也會開心的。」

  吉祥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道寬闊的胸懷,如夢似幻。

  好溫暖的懷抱啊,她是不是在作夢?她真想就這麼依靠著他一輩子,一直跟在他左右,服侍他。

  然而,她的外公之所以反對她爹娘在一起,就是因為爹娘身份懸殊,一個是醫仙的掌上明珠,一個是身無分文的落魄書生。

  而她和裴青何嘗不是身份懸殊,不說他是裴家錢莊的二少爺,現在還證明了老爺是疼愛他的,他的前途大好,在這種情況下,老爺又怎麼會容許他娶一名奴婢呢?

  更何況,她已非清白之軀,這樣的她,還有什麼資格存有幻想?

  想到這裡,她打了個哆嗦,連忙推開他,離開了他溫暖有力的臂彎。

  裴青一陣錯愕的看著她,可她已經再度築起了心中的高牆,回避著他的眼神說道:「我累了,要進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匆匆掀開帳篷簾子,飛也似的躲了進去,一顆心,黯然神傷。

  裴青蹙著眉,心頭猶自飛快跳動。他剛剛明明感受到了她的反應,為什麼才一會兒,她又拒他於千里之外?就好像為了某個原因,她要與他保持距離才行。

  到底是為什麼?

  女人心、海底針,他實在不明白啊。

  隔天,裴青的商隊還在用早膳時,身材魁梧的辜徒生來了,他帶了八名手下,抬著一捆捆的貨物,指名要找吉祥。

  「小恩人請受辜某三拜!」一入帳篷,看到用餐的裴青、吉祥和裴威,他不由分說的朝吉祥跪下叩頭,還一連叩了好幾個。

  吉祥慌忙扶他起來,「辜老闆!您千萬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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