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瓔 > 皇上心裡苦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宇文瓏第一個淡定不起來,他看著言少輕,鄭重撇清道:「我沒說過,真沒說過。」

  捜尋過往記憶,他確定自己沒說過這樣的話,再回頭暗暗觀察言少輕的表情,心下不由得一涼——她這是,不在意?

  果然,她不假思索、淡淡地說道:「後宮妃位空虛,皇上再納一、兩個妃子也在情理之中,不需加以解釋。」

  宇文瓏凝眉看著她,不語。

  她這是故意專挑他不想聽的話講是吧?花燈都拿了,明知他的心意,也接受了他的心意,卻故意給他找不痛快是吧?

  他咬牙恨道:「朕以後要納誰為妃,娶何人進宮,不會再多此一舉與你說便是。」

  樓禎在心裡猛搖頭。瞧瞧,都貴為天子了還在逞一時之氣,一句「我喜歡你,我在乎你」有那麼難嗎?明明就為了她一人想要解散後宮,偏要胡亂賭氣,這樣下去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得到佳人芳心?

  「芍藥,杵在那兒做什麼?」他肅了面色,重了語氣道:「還不快把小姐送回府!」

  看這情況,著實令他有些擔憂,他以為妹妹對宇文瓏的迷戀已經隨著他成為天子而消停,今日卻讓他看到了事實——她不但沒有放棄,好像還更執著了。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樓你忽然瘋狂的叫了起來。「皇上說會娶我!皇上說會娶我的!」

  樓禎臉色微變,正想親自押人走,宇文瓏冷不防起身了,也把言少輕一起拉起來,他的臉色實在稱不上好。

  「她不走,我們走!」

  言少輕實在沒想到他會拉著自己走,不過實誠說來,她也不想再待下去,誰知道那位樓姑娘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來,據她所知,樓姑娘不是一般的大家閨秀,她發起脾氣來,曾把滿府的下人都打了。

  祖母常對她說,沒必要把精神頭兒用在不值得的人事物之上,而樓你這類胡攪蠻纏、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不值得的人。

  只是,她以為宇文瓏會對樓你多點耐心,畢竟過去他是樓府的常客,在那兒與理郡王廝混一整天都是尋常的事,樓你發誓要做翼王妃的傳聞,她也沒少聽過,可今日他卻對樓你如此不留情面,這又是為何?

  一出醉霄樓,果然不出他們所料,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馬車已在外頭等候,尚德海守在馬車前,見他們出現,臉上寫著「大石落地」,忙打開馬車門。

  宇文瓏和言少輕二話不說上了馬車,馬車很快駛離了城西大街這裡,一路朝皇城而去,馬車裡還聽得見煙火升空的聲音以及外頭喧囂的熱鬧,與馬車裡的寂靜成了明顯對比。

  宇文瓏沒法將眼神從言少輕身上移開,他想說些什麼,只是卻無從說起。

  今天他受的挫折太多了,先有陸宸,後有文琅,這些男人都如此出色,在她眼裡,是怎麼看他們的?會與他做比較嗎?

  他們相差四歲,她自小是他的伴讀。

  當年,她年紀小,他也大不到哪兒去,一沒有眼力,二是哪裡想得到堂堂丞相大人,也就是她的祖母,大雲朝的第一個女相,怎麼敢將她扮成男孩送到太學做他這個皇子的伴讀?

  後來長大之後,他自然明白了,不是她祖母膽大妄為,而是那根本是他父皇的意思——要言少輕「看著他」。

  當他知道時,簡直氣炸了肺,他到底是有多不濟?他父皇竟然要一個小他四歲的小娃兒看著他?

  說什麼近朱者亦、近墨者黑,言家嫡女聰穎多慧,三歲能認字,五歲能作詩,盼他能從她身上學得一二,借鏡觀形,從中受益。

  他真不知他父皇腦子裡在想些什麼,竟要他跟個小女娃學習?

  偏偏,還真讓他父皇說中了。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他越來越沒出息,就是個紈褲皇室子弟、閒散親王,連個官職都沒有,她則是越來越出息,不但中了文狀元,還承襲了她祖母的志向,一路平步青雲的走到了國相高位。

  可知道,當陸相告老還鄉,她被他皇兄任命為大雲朝國相那一日,在宮裡遇到了,他別過身去假裝沒看到她,可那一夜,他在他府裡的湖畔坐了一夜,往湖裡丟了一夜的石子,看著石子激起的漣漪劃開湖水,覺得胸口空蕩蕩的,像失落了什麼,其實具體也沒失落什麼,就是自慚形穢、沒臉見她罷了,抬頭見天幕上稀疏的星子,心裡更加惘然了。

  他以為,雖然同在京中,但他是個沒人會看在眼裡的無用親王,而她則是當朝要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相,他們的差距會越來越遠,肯定是就此各自天涯,不會再有交集了。

  可偏偏,他皇兄居然把皇位丟給他,臨走之前還來一手賜婚,讓他們倆于公於私、上朝下朝都綁在一塊兒,他不但不費吹灰之力坐上了皇位,也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了她。

  過去,為了杜絕幽幽之口,他費了多少苦心扮演浪蕩子,他是打從心裡愛他皇兄、敬他皇兄,不想無聊的奪嫡流言壞了他們的兄弟情,所以縱然他皇兄有心讓他參與朝政,他也敬謝不敏,連個芝麻官都不願受,他皇兄便變相要他到禦書房翻摺子,還要他先看摺子,做摘錄重點,他也因此對於大雲各地的大小事都了若指掌。

  他怎麼也想不到,當時他皇兄已在為禪位做籌謀了,當真是心機好生深沉啊!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老天爺會以這種形式讓他和少輕再聚首。

  只是,她太美好、太耀眼,他根本不敢想她能成為他的女人,任誰來看,都會說他配不上她,不會因為他成了天子而有所改變。

  他知道,縱然他成了天子,她也沒有真正的信服於他,非但對他沒有半點心悅誠服,更沒有把他當夫君看待。

  如今,他已在天子龍座上,不必再扮弱者了,可是他還想變得強大,讓她能夠依靠他,否則他日日都不踏實。

  他一眨眼眸,言少輕恰好在此時開口了——

  「皇上,我覺得你與那位文先生的面貌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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