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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你會刻意輸嗎?」蕭子秋緩緩啜飲著香茗,看似將注意力都放在品茗之上,但他從李霄鋒臉上的變化便知道他那潛藏的自卑又冒出頭來了。

  這是一道難解的習題,在戰場上所向披靡,人稱黑面羅刹的李霄鋒,往往一上場便能震懾敵軍,他令外蒙人聞風喪膽,然而卻走不出被典親王忽視的陰影,始終戴著冷漠的面具。

  在懷遠寺的那一夜,他親眼看到姚二姑娘那不怕霄鋒的模樣,不但不怕,他還很訝異的發現,當霄鋒和悟覺走掉時,姚二姑娘的神情甚至是有些悵然的,她還目送了他的背影。

  也就是說,她對霄鋒感興趣,不像其它姑娘見了霄鋒便驚恐不已的退避三舍。

  當然,這只是他的猜測,也可能不正確,他也想不通,若她對霄鋒感興趣,為何不乖乖等著霄鋒去迎娶,而要弄出個比武招親來?

  她應當知道,在流言滿天飛的情況下,霄鋒是一定要上門提親,也非娶她不可,除非她不想嫁給霄鋒,才會另辟途徑來逃避這樁婚事。

  若事實是如此,她也沒有錯,在世人眼中,霄鋒的外表確實有些嚇人,加上他在王府的地位連三爺都不如,唯一傲人的就只有他的戰功和破蒙將軍的封號。

  想來,一般的閨秀姑娘,誰都會想嫁給飽讀詩書的美男子吧,而霄鋒卻跟美男子三個字八竿子打不著邊,何況他還帶著先天的微跛,天下間的女子以貌取人者居多,誰能不同?縱然他認為霄鋒根本不醜,但大凡是女子都會認為他的相貌駭人,那麼,他在大淵朝女子的眼中便定位為相貌駭人了。

  但是,自己多希望那位姚二姑娘不一般,能慧眼識英雄,發掘霄鋒在冷酷嚴峻外表下的鐵漢柔情,任何人都不是天生孤傲的,霄鋒潛藏在孤傲之下,那帶著憤世嫉俗的譏誚,若是由女人,最好是他的妻子來化解那就更好了,所謂百煉鋼化為繞指柔,這也是王妃,也就是自己的姑母所殷切期盼的,而他已將在懷遠寺親眼所見之事告之姑母了,因此姑母十分期盼姚二姑娘能做她的兒媳婦,能做那將一絲暖意帶給她兒子的人……

  也因此,他受了王妃姑母的請托,一定要讓霄鋒去參加比武招親,也一定要贏得比賽,絕不能因為不滿比武招親這件事就不去參加。

  「這事關王府的體面,二爺不能輸。」梧桐在旁邊把頭搖得像波浪鼓,重複道:「二爺絕對不能輸。」

  他是李霄鋒的貼身小廝,王府的家生子,爹娘兄弟嫂子都在府裡當差,妹妹秋月是王府二小姐李雙玥屋裡的大丫鬟,兩人都是自小服侍兩位小主子,對主子忠心狄狄。

  「你什麼時候那麼關心王府的體面了?」蕭子秋饒富興味地看著梧桐。「老實說吧,為什麼你家二爺不能輸?」

  梧桐搔搔後腦杓,知道憑自己也瞞不了主子和蕭少爺,便實話實說道:「滿京城都在打賭,賭二爺會輸還是會贏,京都地下錢莊甚至開出了一賠十的賠率賭二爺會輸,說二爺壓根不想娶姚二姑娘,所以會故意輸,小的也下注了,小的賭二爺贏,所以二爺不能輸。」

  李霄鋒瞪著他。

  拿他的親事打賭?他這是養了個吃裡扒外的叛徒是吧?

  蕭子秋卻是無視李霄鋒的面罩寒霜,他恰然自得的從懷裡取出一錠銀兩來吩咐梧桐,「幫我也下一注,也是賭你家二爺贏。」

  梧桐高興的收下了銀子。「是!小的馬上去辦」

  見梧桐興匆匆要去下注的背影,不知怎麼搞的,李霄鋒又想起姚采臨那張巴掌大的雪白瓜子臉來,她那雙明亮的眸子熠熠生輝,時不時便浮出幾分笑意來,那日自己將她摟在懷裡的感覺,身體明顯感受到了女子特有的柔軟和馨香……

  她不想嫁給自己是吧?他偏偏就要定了她!

  蕭子秋正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說動李霄鋒,但一瞬間,當他看到李霄鋒的神情時,他明白了,李霄鋒會去參加比武招親,而且他一定會贏。

  這麼說來,霄鋒對姚二姑娘也有意思,只是他自己還無所覺罷了。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他不動聲色,慢條斯理的啜了口茶。

  等一下他就去見王妃姑母,知道霄鋒也不是全然沒有意思之後,王妃姑母肯定會心急火燎的著手張羅婚事了。

  蕭子秋正在思考盤算,就聽得李霄鋒不緊不慢地問道:「那日在懷遠寺裡,我的腿如何,她不會沒瞧見吧?」

  蕭子秋猛地抬頭朝李霄鋒望去,眉頭皺了起來。「又來了,你的腿怎麼了?你的腿根本沒事,姚二姑娘瞧見了又如何,沒瞧見又如何?」

  李霄鋒深沉的眼眸讓人看不透,他滿臉笑容,但笑容卻未到眼裡。「也就是說,她可能瞧不真切了。」

  蕭子秋看在眼裡,警惕起來。「霄鋒,你又想做什麼了?」

  李霄鋒淡淡一笑。「沒什麼,要讓她看得真切一點罷了。」

  蕭子秋無奈的搖著頭。「你真是的……」

  李霄鋒嘴角勾起。「總不能讓人家姑娘不清不楚的嫁了,日後再來懊悔吧?」

  蕭子秋也不與他爭了,只意味深長地說:「將人看得這麼膚淺,我倒要看看日後懊悔的是誰。」

  李霄鋒住的是淩月閣,他房裡服侍的大丫鬟九蘭進來花廳稟告道:「二爺,章少爺派人送了帖子過來,請您明日午間去百花樓吃飯飲酒,說吳少爺、白少爺、郭少爺也會到。」

  李霄鋒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說我會準時赴約。」

  「奴婢這就去傳話。」

  見九蘭告退了,蕭子秋這才極為不認同地道:「霄鋒,你還跟章瑞堯那幾個公子哥兒來往嗎?明知道王爺不喜歡你跟他們來往,你就少與他們廝混吧!」

  蕭子秋說完,李霄鋒的目光就冷了幾分。「父王喜歡與否,從來就不在我的考量之內。」

  蕭子秋知道李霄鋒沒說出口的另一句是,就如同他的喜歡與否,也從來不在他父王的考慮之內一樣,這對父子啊,不像父子,倒像世仇。

  話說那章瑞堯、吳進奎、白遇安、郭啟四人是京城有名的紈褲子弟,成天吃喝玩樂、好逸惡勞、不務正業,在各個妓坊之間醉生夢死,聲名狼藉,霄鋒十一、二歲便開始與他們走得很近,有時也會在外惹是生非,典親王雖然知情,但卻不置一詞,就好像這個兒子在外的所做所為與他無關似的,李霄鋒也因此愈加變本加厲,而王妃就只能夜夜歎息。

  如今,既然他知道了霄鋒還與那些人交往,便不能不管。

  「霄鋒,聽我一言,你如今已是朝延命官,官拜將軍,又受到皇上重用,何苦再與那些人交際,壞了自己名聲呢?這委實不妥啊!」

  李霄鋒半點沒有動容,他冷冷地道:「在我看來,沒有什麼不妥,在我無人理會時,他們當我是人,沒嫌棄我是怪物,如今我出頭了,也沒道理跟他們撇清,世人看他們是遊手好閒的紈褲子弟,在我看來,他們至少是真性情,比某些看似剛正不阿,卻嫌棄自己親骨肉天生殘疾之輩來得好。」

  蕭子秋瞪直了眼。

  他他他,他這是擺明瞭在說典親王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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