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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葉東承故意苦哈哈地道:「我是不敢不娶啊。」

  眾人都笑了,這之後,幾個一起長大的年輕人就要分道揚鑛了,也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都隔外珍惜今日的相聚。

  京城今年多雨,開春後已經連續下了二十天的雨,雖然連綿細雨對春耕有所助益,但上位者可不這麼想。

  坐在大嶽朝最高位置的那個人,擔心反常的氣候會是水患的前兆,年輕皇帝緊鎖的眉頭始終沒放下來。

  可今日,皇上難得舒展了眉心,顯然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小安子,這名叫陸淺平的河道主簿,朕還真想見上一見。」

  大岳皇帝名叫甯襲,他是當今皐太后所出,生得眉清目朗、額頭高闊,是天生的帝王面相,他從小被立為太子,六年前先帝駕崩而登基,他在位六年,最煩惱的事便是水患。

  他曾經召告天下,若有治水能士,加官進爵不在話下,但至今無人揭榜自薦。

  事實上,他自幼見他父皇為水患苦惱,自己也開始深研治水之事,希望能為他父皇分憂解勞,同時精通西學,但他仍是搞不定河患,甚為煩憂。

  幸好大嶽除了水患並無其他內憂外患,大嶽境內土壤肥沃,百姓豐衣足食,幾個鎮守邊關的將軍都盡忠職守,也和鄰國交好,從未有過戰事,只要他能搞定河患,他便能在大嶽的歷史上留下輝煌的一頁。

  他真的很想名留青史,做他父皇也做不到的事……

  「那還不簡單,皇上召陸主簿進宮就行了。」小安子笑嘻嘻地道。

  他自小服侍皇上,兩人從小是玩伴,也像兄弟,因此私底下他也就沒那麼遵守主僕分際。

  寧襲凝眉翻著奏章,歎道:「朕是可以將人召進宮裡來見,可無法將河召進宮裡來,如此,朕仍無法親眼見到治河的成果。」

  他聽聞岐州今年沒有水患,大感驚奇,詢問之下,是岐州新任河道主簿的功勞,他調來那人的試卷一看,簡直完美,他是當時的解元,這樣的實力若參加春闡,中狀元也不是不可能,偏生他止步于舉人,還自請專務河工,實在叫人猜不透。

  小安子聳了聳肩,道:「那更簡單了,皇上可以去岐州看啊,去了岐州,可以看人又可以看河,一舉兩得。」

  「你這小子,頭腦還真簡單。」寧襲笑了,「不過頭腦簡單有頭腦簡單的好處,往往是答案的核心,你說得對,朕該去岐州一探究竟,看看那陸主簿是如何治河的。」

  無獨有偶,榮王府裡也有人在討論岐州的治河成果。

  榮王乃是皇親國戚,他是皇上的親叔父,名叫寧斬剛,為了替先帝解決水患之苦,他同樣深研治水之道,也同樣精通西學,三個兒子自小由他手把手教著,嚴厲督導,可沒有一個有慧根,個個都十分魯鈍,至今對治河一點貢獻或想法都沒有。

  「父王,這個陸淺平究竟是什麼來頭,竟能將岐河治好,您說,這人會不會只是誤打誤撞?」排行老二的甯藏華道。他苦學治河算學,野心勃勃,想立下功勞以取代王府世子的地位,可惜勤不能補拙,至今沒提供出任何可治河的方法。

  「絕非誤打誤撞。」榮王沉吟道:「這人的來歷我已叫人查過,考取舉人功名後,他便自請派任河道主簿,若非身懷絕技,又豈會單單挑選河道一職?」

  排行老三的甯藏智撇了撇唇,「父王,咱們別費心討論了,我看他一定有妖術,肯定是用妖術……」

  「給我住口!」寧斬剛面色一沉,拂袖怒道。

  甯藏智瞬間嚇得屁滾尿流,連忙跪了下來,臉上冷汗直冒,「父王息怒!兒子、兒子隨口胡說的……沒、沒妖術,沒有……」

  他對治河沒有天分也不想學,自小被押著學算學,他十分痛苦,他只想當個紈褲子弟,但在他父王的眼皮子底下,他沒那個膽,只能每天苦哈哈的跟著進書房。

  「這種事豈能隨口胡說?」寧斬剛厲聲斥道:「你有沒有腦子?」

  世子甯藏言有口無心,大剌剌地道:「父王別生氣了,三弟他本來就沒有腦子,您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我看三弟他快嚇破膽子了,怕是尿褲子都會。」

  甯藏智咬牙抿唇,心中十分不快,我沒腦子?你還不是對治河一竅不通,小心哪天世子位置被人奪走,到時我看你哭不哭,尿不尿褲子!

  他們三兄弟分屬不同娘親所生,要同心是不可能的事。

  甯藏言是病逝的前王妃所生,心思粗糙、算學不精,大而化之,口無遮攔,有什麼講什麼,他的世子妃在幾年前病死了,有一子,名叫寧圓,十一歲,他想到自身的遭遇,怕兒子遇到可怕的後娘,受到跟他一樣的傷害,所以不願再娶。

  二公子甯藏華是現任的榮王妃所生,他的外祖是當朝右相,外祖家族勢力在朝中盤根錯節,他本人和榮王妃的目標都是世子之位,因此他一直想在治河上力求表現,除了聘請名師,也下了極大的功夫苦學,只是不得其門而入,甚為懊惱。

  三公子甯藏智是趙姨娘所生,趙姨娘出身低微,他們娘倆對世子之位是想都不敢想,深怕稍有動作便會被榮王妃弄死,因此安分守己的在王府過日子是他們唯一的目標。

  「你給我當心點!」甯斬剛不苟言笑地看著甯藏智,「若日後在府裡府外聽聞治河妖術的說法,我唯你是問!」

  甯藏智嚇得大氣不敢喘一聲,十分後悔自己隨口胡說,這下怎麼辦?若有人跟他一樣的想法,那想法又傳了出去,父王豈不是會算在他頭上?

  寧斬剛不快地走後,甯藏華一臉同情地對甯藏智道:「三弟啊,看來你得管好你的嘴羅,要是有人在外說那陸主簿治河是妖術,父王一定饒不了你。」

  甯藏智不甘示弱,沒好氣地說道:「如果有人流傳出去,不用說,那一定是你指使的,只有你這個卑鄙小人會這樣做!」

  「你算哪根蔥,我至於對付你嗎?」甯藏華唇邊浮起一個冷笑,嫌惡地道:「你就算重新投胎一百次也上不了位,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娘,所以你永遠上不了檯面。」

  甯藏智瞬間周身充滿戾氣,他揄起拳頭,聲音粗嘎地吼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信不信我打得你鼻青臉腫?」是可忍孰不可忍,講到他娘就不行!

  甯藏華撇嘴冷笑,「你敢碰我一根寒毛,我娘會打得你滿地找牙。」

  甯藏言翻了個白眼,懶得介入他們幼稚的戰局,走人也。

  說實在的,他在王府生活得並不開心,如果可以選擇,他寧可帶著兒子雲遊四海,可是他姓寧,做為王府世子,他有逃不掉的宿命。

  稍晚,甯藏華匆匆找了榮王妃,將今日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稟告了她。

  「母親,您快派人打聽那陸主簿師承何人,將人請來教導孩兒,到時孩兒立下大功,那世子之位就萬無一失了。」

  榮王妃啜了口茶,緩緩放下茶盞,「那姓陸的主簿當真那麼有本事?」

  甯藏華急道:「連皇上都注意到了,若是被旁人捷足先登,將陸主簿的老師請走,那豈不是將立功的機會白白讓給旁人?」

  榮王妃看著兒子,緩聲道:「我會派人暗中打聽,可你要記住,在你父王面前需得謹言慎行,也不要再提起那陸主簿之事,若是將來你能在治河上頭立功,我希望你父王認為你儒子可教、天資聰穎,如此他對你的喜愛會更多加幾分。」

  甯藏華眼裡閃著光芒,彷佛勝利已經是他的,「兒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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