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瓔 > 大清格格縱情記 | 上頁 下頁
三十二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窗外疾風勁雨的,塞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薩放豪的影子。

  終於又熬了半晌,她忍不住爬起身穿上皮裘,披起紅斗篷,手打著油紙燈籠,她躡手躡足的打開房門,不敢弄出半點聲響,一個人靜悄悄的來到馬廄,牽出她的駿馬。

  「走吧!駿兒,快帶我到薩放豪那裡去,令夜如果不見著他,我是怎麼也睡不著了!」翻身上馬,塞陽提著韁繩往後門奔去,寒風凜冽,紅斗篷隨風翻飛了起來。

  同在京城,路途並不遙遠,塞陽只費了一會工夫就到鎮親王府了,只可惜大半夜的,整座王府門禁森嚴,大門連一點光都沒有透出,塞陽只能在馬上凝望,想像著門裡的世界,想像擁著薩放豪的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塞陽直覺得自己快凍死了,突然之間,那扇紅色的大門居然緩緩開了,先是露出一條縫,按著,一個人影出現了。

  塞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眼前這個景象是夢,她但願永遠生活在夢中。

  「塞陽?真的是你?」薩放豪的驚訝比起她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非但如此,他眼中的愛意,也是濃烈的。

  塞陽在黑夜中更顯得眉目如畫,楚楚動人,她正對他善意的微笑著。

  塞陽不禁淚霧泉湧,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什麼叫傷心,她快速翻身下馬奔到他懷中。「你——怎麼會來?」雙手輕輕擁住塞陽的肩,將下頜抵在她的額前,薩放豪仍在不確定中懷疑。

  塞陽輕輕搖了搖頭,也興味盎然的問:「你呢?又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府來?」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股衝動,想出府來看看。」薩放豪答得很誠實,這正是他剛才的感覺,當時他正坐在房裡,眼裡看的是塞陽早上派人送來的賀禮,不由得心裡煩悶,於是就移動步伐,想出府散散心,沒想到他朝朝暮暮思念的人,居然會在深夜佇立在府外。

  「我真感謝你的衝動,否則就算整晚罰站,我也沒辦法見到你的人。」塞陽有點羞澀,卻又笑意燕揚的說。

  「塞陽,你真比我想像中的勇敢。」薩放豪緊緊擁住了塞陽,語音低柔的在她耳畔說。「夜半逃家私會情郎,就算得上勇敢?我這種行為,不會教你看不起?」塞陽蹙起了眉尖將臉頰埋在他胸前摩挲,醉意醺然的問。「我希望自己也能有這種勇氣。」薩放豪不由得歎了口氣。

  塞陽聽見他的歎息聲,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她不勝欷歔的顫音說:「再過些日子,我便要進宮了,而你,也要與十四公主完婚,到時候就算我想同現在一樣來私會你,也沒有可能了。」

  「那天我曾去碩親王府探望你,皇上也在,所以我就走了。」薩放豪沒說出自己當天所看到的書面,因為他如道就算說了,也不能如何。

  「啊,你」塞陽抬起頭愕然的望著他,他曾去探她,而她竟全不知情。塞陽仿佛受萬發箭穿胸而過,唇角僵著令人不舍的苦笑。

  一番話說盡兩個人的無奈,即將貴為王妃的塞陽和即將成為額駙的薩放豪,互相擁抱著,卻默然無語。

  薩放豪猝然堵住塞陽顫動不已的柔唇,魂縈夢牽,魂縈夢牽魂縈夢牽!

  ***

  大病初愈,塞陽穿上男裝,理理腰間戴著的玉珮。「格格,您怎麼又穿成這樣,您想去哪裡?」端著燉品託盤進來的南襲驚訝的看著塞陽,眼裡有著不以為然。「令天天氣不錯,我想隨便出去走走。」塞陽自顧自的整理衣衫,不看南襲一眼。「格格!你現在的身分今非昔比,外頭都是皇上派來保護您的侍衛,走不出去啊!」南襲忍不住的又說。「我知道——」塞陽拉長了聲音,顯得不耐煩,「就因為走不出去,我才換了這身衣服。」

  「格格,您別再闖禍了吧!眼看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萬一格格有個什麼意外,奴才就完了!」南襲來回走動,一副天已經塌下來的表情,像只老母雞般聒噪著。

  塞陽只是抬起頭,朝她開懷一笑,事到如令,我還能闖什麼禍?該闖的禍不都給闖完了嗎?安啦!」

  說完,塞陽即轉身走出房門,頗為怡然自得的神態猶教南襲不能放心。

  ***

  京郊外長城黃昏時分,風和雲淡,茂草染白的山頭,芒草長長飄揚著,透著份蕭瑟美感。蒲公英輕巧的在飛著,塞陽將馬放任自由的踱著,自己則順著小徑,緩緩登上了長城,遠眺著另一頭的山崖,一望無際的茫白,不知道那裡的雲鄉是否比較自在?

  佇立良久,塞陽的心思飛不回來,但忽然一陣騷動鼓噪干擾了她,顯然是有人也上山來了,塞陽轉過身去,直覺有點掃興。

  然而映入眼簾的人,竟是趁著興致好,微服出遊的當令皇上——塞陽未來的夫婿。「皇上——」塞陽愕然片刻,不禁懊惱怎麼這麼不巧,偷溜出府,隨即被逮個正著。「塞陽!」皇上則是一派樂不可支的模樣。

  兩個人對看了一會,皇上命令眾人都退得遠遠的,意圖明顯,他想單獨和塞陽相處。「你的病,全好了嗎?」皇上走到她身邊,溫柔的問,眼裡都是關懷。「嗯。」塞陽含胡的應了句。一旦她承認身體無恙,就沒有理由再拖延進宮的日期了!皇上可真賊啊!

  「那就好,你生病的時候,我非常擔心,常常想去看你,但又有諸多的不方便。」皇上松了口氣似的說。

  塞陽只能呵呵傻笑,「我沒什麼,皇上還是要以國事為重。」她自覺回答得很得體。「如今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到處一片祥和,難道你覺得我沒有把心思放在國政上?」皇上不疾不徐的問她。「不!不!臣不是這個意思!」塞陽趕忙蹩腳的答。

  「還『臣』呢!你就快是我的妻子了,還改不過來?」皇上促狹地說。

  塞陽恨不得立即有地洞可鑽,堂堂未來的大清王妃,竟一副雌雄難辨又陰陽同體的樣子,皇室的臉,可全教她給丟光了。

  皇上志不在笑塞陽,隨即從容的瓦解了她的尷尬,「塞陽,說實話,我還真懷念你在朝中陪伴我的日子,那時你是我的臣子,老是活力充沛的在殿中莽莽撞撞,行動起來精神十足,笑的時候更像是天下無難事,我很羡慕你的自如瀟灑,每次一看到你,我就會暫時忘了身為皇帝的一些禁忌。而跟著隨興起來。」

  塞陽聽了一愣,這些話,皇上從沒對她說過,半晌之後,她才緩緩的開口.「如果可以,塞陽寧願再回朝當皇上的臣子,回到過去在朝殿與皇上談論國政的時光。」

  皇上的眼睛不期然的和她相遇。「塞陽,你現在不快活嗎?剛才朕登上城時,我看到你在歎氣。」皇上鎮定的反問。「我並不適合當個王妃,比較起來,塞陽還是喜歡當個臣子。」塞陽勇敢的看著皇上回答。

  「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來的褔氣,你一點都不希罕?」皇上有點悒悒然。

  塞陽張開她那兩把黑刷似的睫毛,以最誠實的眼眸,輕聲的說:「塞陽知道皇上對我好,我犯下這許多欺君大罪,皇上非但沒降懲,反而要塞陽做皇上的妃子,塞陽真的感到很受寵若驚,但是,塞陽一向自由慣了,我的快樂,並不在皇宮裡,如果我進了宮,可能會不再快樂。」

  「塞陽!」

  塞陽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畏懼,但亦只在那一瞬間,接著便更堅定的看著眼前這位號令天下的王者之尊。

  「皇上,塞陽不識抬舉,其實我心裡早有喜歡的人,我們雖不曾私訂終身,但若不能和他相守白頭,我的生活就沒有意義。我知道這很大逆不道,不過現在說出口了,我心裡覺得分外輕鬆,皇上如果要降罪,我也沒有怨言,只求皇上不要遷怒于碩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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