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瓔 > 菜鳥丈夫 | 上頁 下頁


  跟他父親,他會用對吼的,因為他父親是個欺善怕惡的人,如果不吼他,他真會以為自己全都對。

  但這個小傢伙,他是蓄意要惹怒別人,如果生氣了,就正中他的下懷,他會更加得意揚揚。

  果然,此語一出,加恩就驚恐的看著他。「你不能這麼對我!」

  尉衡的神色更加平靜、淡然。「我能。」

  「我星期天不要上課!」他大吼。

  「那是以前,從現在開始,你沒有星期天了。」尉衡一字一句的說:「你爸爸不在臺灣,你的一切都由我決定。」

  加恩起先是仇視的瞪著他,聽到他說到爸爸兩字時,臉色一僵,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眼眶驀然充盈著淚水,卻強忍著不掉下來。

  尉衡頓時心軟了,他在幹什麼,竟跟一個七歲小孩對杠?

  不使壞的時候,加恩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這是單指他的長相而言,他完全遺傳了母親的漂亮。

  三年來,他都沒有好好為加恩爭取屬於他的權利,明知道對他不公平,卻放任他父親使小心眼的性子,讓加恩失去母愛。

  如果晚上早點回家的話,他不排除再跟他父親「打成一片」,不管如何,現在還不遲,他要為加恩做點事,彌補他過去的疏忽……

  「加恩!」盼釉從教室裡匆匆走出來。她看到他們站在中庭廣場已經很久了,都已經打上課鐘了,不禁奇怪加恩怎麼還不進教室,不知道他們叔侄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尉衡眸色加深,迎視著朝他們走來的纖雅佳人。

  深藍色連身裙,外搭一件開襟的純白毛衣,白色平底鞋,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顯然她很懂得自己適合穿什麼。

  「尉先生,有什麼事嗎?」盼釉看看他再看看小加恩,微笑問道:「已經上課了,加恩怎麼不進教室呢?」

  「沒事!」他才講了兩個字,就見加恩掛在眼眶裡的眼淚迅速掉了下來。

  「老師,叔叔……叔叔說我字寫得不好看,不能放假,星期天也要一直上課一直上課,我好難過……」說著,還間歇性的抽噎了幾聲。

  尉衡無法置信的看著他。是想成為金馬獎史上最小得主嗎?這麼會演。

  想什麼為他爭取權益,他不該對加恩同情心氾濫的,這小子,就跟他爸爸一樣無情斷義,他心裡對加恩太忽略的罪惡感完全消失了。

  驀然,一道溫柔中帶著堅定的聲音開口了。

  「尉先生,其實小一的小朋友還不用要求那麼高,只要他有慢慢進步就好,這個年紀的小朋友,玩樂和功課一樣重要,希望你不要對加恩太苛責了,這樣反倒可能造成他對課業的恐懼。」

  尉衡擰著眉心,他還能說什麼呢?跟老師澄清那並非他的本意嗎?然後再跟加恩爭論不休?

  「我想,是加恩誤會我的意思了。」他用權威的語氣說道:「加恩像是有週一症候群,堅持不肯進教室,我才會說如果他再不進教室,那麼我只好讓他星期日待在家裡溫習功課了。」

  有這樣的侄子,他這個叔叔當然也不會是省油的燈。

  事實上,他們尉家四個男人,祖父孫三代都不是省油的燈,不然也不會搞到今天這個地步,父子反目,異母兄弟幾年不聯絡,而做人侄子的,才七歲就公然陷害叔叔。

  「原來是這樣。」盼釉淺笑。「很多孩子因為週末連放兩天,星期一都有爬不起來的毛病,會鬧情緒也是情有可原。」她溫和地彎下身子,與加恩平行,看著他,微笑問:「告訴老師,昨天去哪裡玩了?所以今天才會不想進教室。」

  「動物園。」眼見叔叔反撲成功,加恩也不浪費自己的眼淚,很快就不哭了。

  「哇,這麼棒啊,原來加恩去了動物園啊。」她柔軟的唇瓣揚起,出現微笑。

  「告訴老師,你看到什麼動物了?有很多動物嗎?他們是不是跟你想像中一樣呢?」

  加恩什麼也不答,酷酷的說道:「老師,我要進教室抄聯絡簿了。」

  他不答,盼釉也不以為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你去吧!」

  「對不起,加恩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意思。」他不知道原來聒噪的加恩在學校是扮演著省話酷哥的角色。

  「沒關係,加恩的話本來就很少。」盼釉神清氣爽地看著他。「謝謝你,尉先生,這麼快就帶加恩去動物園了,我想加恩一定玩得很開心。」

  「我叫尉衡,平衡的衡。」他的黑眸直直望入她的眼裡,忽然風馬牛不相及的自我介紹了起來。他的眼神可以穿透人心,他很瞭解這一點。「哦,原來是尉、尉衡先生!」盼釉微微一愣,不過,基於禮貌以及禮尚往來的理由,她局促地說道:「我叫梁盼釉,盼望的盼,彩釉的釉。」「你好,梁老師,很高興認識你。」他伸出手來,擺明要跟她握手。

  盼釉又是一愣,她不太習慣這種交際應酬的方式,不過還是禮貌性的伸出手,與尉衡一握。

  修長勁結的大手頃刻間包住了柔細白皙的小手。

  尉衡完全不想放開。

  可握了一會兒,他還是不得不放手。

  在他沒放開之前,盼釉一直深呼吸,這個男人有魔力,僅僅只是禮貌性的一握,卻像帶著強大電流,令她眩惑,也令她心跳加快。

  事實上,從他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常常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她無法解釋自己這好笑的行徑,那大概是所有女人對羅曼史的幻想吧。

  他是一個出色的男人,每個女人都會想像與他燭光晚餐會是什麼滋味,一定要夠出色的女人才配得起他,她只是想想罷了。她妹妹晶釉的理論是,每個女人都該談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即使無疾而終也無所謂,至少愛過。但她不這麼想,她嚮往初戀就是她結婚的對象,嚮往從一而終,晶釉跟小姑姑都笑她,現在像她這種想法的女人已經瀕臨絕種了,而唯一還沒絕種的那一個,就是她。

  死心塌地的從一而終有什麼不妥嗎?

  她覺得初戀該是很美,而婚姻則是一件很神聖的事,兩個人在一起,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少年夫妻老來伴啊,像她爸媽一樣,那不是很圓滿的一件事嗎?

  她小姑姑那麼兒戲就離婚了,對她而言,那是莫大的遺憾,如果是她,絕不會那樣。

  就算對方做錯了什麼事,她也會給對方無數次的機會,兩個人是因為愛而結合,又怎能那麼輕易甚至是賭氣就分開呢?

  她看著尉衡,不知道他是屬於哪一種男人?

  這麼出色的男人,會對女人從一而終嗎?

  現代男女的誘惑都太多了,能相知相許,相互扶持到老的伴侶又有多少?想到這裡,她不免有些惆悵。振作了一下,她揚著睫毛,微笑地說:「尉先生,下個星期六的運動會,希望你能來看看,加恩參加了賽跑、趣味競賽,還有大會操的表演,他會很希望家人來看他。」

  她唇邊的笑意柔美得像初秋的陽光,尉衡看著她,不自覺地說:「我盡可能抽出時間。」

  他知道他會來,不過不是為了沒事亂陷害他的加恩小子,而是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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