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薰 > 主子的傀儡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端木府就像一般的大宅府第——擋不住的流言,擋不住的八卦,主人家的嚴禁跟下人間的討論,完全是兩回事。

  據說自從表達了端木珊瑚想招贅之後,沒多久,端木琛讓人請許姨娘去,跟她談起這事,說朋友的親戚中有人合適,名字叫做陸世佳,他見過幾次,相貌端正,談吐也不俗,父母已經亡故,有個妹子今年十六,自己正準備考試,入贅只有一個條件,妹妹已經說好親事,但因家徒四壁,希望端木家給妹子準備嫁妝。

  「對方倒不是要什麼大媒大聘,夫家是一般農戶,也說了十抬即可,若姨娘同意,自然由我來準備。」

  許姨娘想想,能得到端木琛「相貌端正,談吐不俗」這評語,可見對方人品很不錯,十抬嫁妝也沒什麼,聽了覺得有些動心,以為陸世佳是要准備考秀才,一問才知今年准備考童生而已呢,想想覺得不大樂意。

  端木琛也沒勉強,只說那再找便是。

  陸世佳之後便考上童生,閱卷老師是當代大儒賀賢之,知道他無父無母,不久即收為義子。

  賀賢之懼妻如虎,故無妾室,虎妻偏生不孕,五十幾歲了,膝下猶虛,因此雖然是義子,卻也請了幾席客人,熱鬧一番,席後,陸世佳的身分自然水漲船高,現下即使只是童生,但有了賀賢之親自指導,連中三元也不是不可能。

  這下許姨娘又後悔了,連忙再去找端木琛,沒想到他苦笑說:「陸世佳現在這身分,絕不可能入贅,就算珊瑚要嫁給他,最多也只能為貴妾。」

  許姨娘這下驚呆了,怎麼會,就算有了義父,但也還只是個童生啊。

  「賀先生極有才學,他二十幾年,教出了二十三名進士,一個探花郎,一個狀元郎,但他都沒收為義子,為何幾篇文章就讓他收了陸公子,自然是陸公子此時才學讓他驚豔,若無出意外,不出幾年定能掄下狀元,前景大好,此時,他又怎麼可能娶商戶庶女為正妻,自然是跟朝中大官結親,以利仕途。」

  頓了頓,又道:「當時姨娘雖然拒絕,但我還是給陸姑娘出了二十抬嫁妝,鄉野村婚,二十抬也算很風光了,若姨娘還是有意結親,我這就跟他去要個貴妾名分,陸公子應該會給我這面子。」

  許姨娘沒吭聲,她自己都是妾了,女兒還得當妾?

  柳氏已經是個好主母了,願意跟她共桌吃飯,也從不要她早晚伺候梳洗,明珠有的,珊瑚也一定有,十幾年來從未給她臉色看,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主母——可她還是覺得這一輩子矮人一截,好像永遠抬不起頭來,端木琛明明是晚輩,她卻得對他稱呼少爺,珊瑚明明也是端木家的骨血,但地位就是不如明珠。

  可未來狀元公的貴妾?這樣說起來,也是官家夫人啊,地位總是比商人高得多。

  若陸世佳打算跟朝中結親,那就代表沒那樣快,官家規矩極多,沒個一兩年只怕也不成,但妾室就不同了,看個好日子,請一兩桌至親,就成了,只要珊瑚肚皮爭氣,搶先生下兒子,地位便算穩了,只是珊瑚那性子,真有辦法當狀元郎的貴妾嗎?

  又聽說官家女子厲害,只怕珊瑚到時候被欺負,想哭都沒地方。

  許姨娘苦惱得不行,趁著過年回娘家,便跟哥哥說起這事,從怎麼開始想幫珊瑚招贅一路說到貴妾,想請哥哥幫忙拿主意,是再想辦法招贅好,還是讓三少爺去跟陸公子說一聲。

  沒想到哥哥卻說當然是招贅,「你遇到夫人是你好命,可別以為全天下的主母都把姨娘當人看,巷口那黃家姨娘,去年底不知道什麼事情惹得黃大娘不高興,都快過年了,還叫人牙子來領走,二毛死拖著他娘,哭得震天價響,黃大娘眼皮都不抬,說了句又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讓他哭死好了。」

  許姨娘一驚,「我,我們家三少爺年年上京面聖,跟六王爺又有交情,這鐘側妃的親戚前些日子才來我們府裡住,將來狀元公的正妻不至於敢發賣珊瑚吧……」

  「唉呦我的妹子,主母要虐待姨娘,可不是只有發賣一途,光是早晚家訓就累死人,何況我聽說那些官家小姐,從小就學掌家,手段可不只是一兩種,嫁夫隨夫,太太人好,讓你出入隨意,可我聽說官家的妾室出門得三求四求,要是主母不允許,十幾年沒出過門也是有的。」

  許姨娘就一個女兒,雖然想要風光,但更想女兒平安,被哥哥這一嚇,讓女兒做狀元貴妾的心思也就收起來了。

  「你別說哥哥占你便宜,我看來看去,還是讓我家光兒給珊瑚入贅去,他們年紀差不多,也是自幼認識,光兒老實,你也是知道,他若能跟珊瑚結親,絕對不會對珊瑚不好,哪,你們家三少爺不是還沒妾室,不如讓佩兒一起過去,你老說珊瑚不如大小姐,這不,如果讓佩兒給大少爺吹吹枕頭風,那可比什麼都管用,珊瑚是表妹,光兒是親弟,那佩兒哪有不幫的道理是不是。」

  許姨娘乾笑幾聲,「可三少爺的妾室,哪輪得到我一個姨娘作主呢。」

  「哎,這事讓你直接去求太太呢,你在端木家十幾年,只求個侄女兒當妾室,依照太太為人,會肯的。」

  許姨娘越想越是,招贅既然是為了女兒好,當然是招個知根知底的人,光兒雖然沒啥出息,但人老實,從小珊瑚也跟他處得好,至於佩兒嘛,容貌隨了母親,嬌美可愛。

  這姊弟一塊入府,對珊瑚好處多多。

  當下回家便想提,但汪家和水家姑娘還住著,只好先按捺住心思,可沒想到某日去長福院問安,太太喜洋洋的跟她說三少爺要娶親的消息,許姨娘再沒眼力,也知道不能在這時候提,三少爺要成親是多大的事,輪不到她拿其它事情煩。

  好不容易兩人成親了,許姨娘正盤算著年後跟柳氏說,沒想到水雲路居然一個發燒,兩天就沒了。

  三少爺脾氣大著呢,她哪敢在這時候提讓侄女過來之事,直到這下柳氏提起,便順勢提了,又說:「我瞧三少爺不喜歡汪姑娘,肯定是汪姑娘自恃身分,太太也知道,官家姑娘比較驕傲也是有的,我那侄女,家裡也就七八個僕人,不是什麼大小姐,可好歹也是有人服侍,總不至於太粗俗,讓三少爺不開心。」

  柳氏想想也是,要說起容貌,汪喜兒可也是一等一,不過琛兒不喜歡,想必真的就是脾氣大了,那個許佩兒也來過端木家幾次,挺好的姑娘,小家碧玉似的,見了人也很規矩。

  「琛兒再過半個月便會回來,讓你侄女兒先搬過來吧。」

  「太太,那名分……」

  「選個好日子,讓她過來給我敬茶就是。」

  許姨娘一喜,「替侄女兒謝過太太恩典。」

  幾日春雨後難得的太陽,京城月悅小巷家家戶戶都曬起了被子,當然也包括了水雲路跟牡丹。

  當時連坐三天船,抵達京城時正好是大年初二,這時候要找房子自然不可能,所幸大康以商業立國,即使是大過年,客棧也營業,主僕找了客棧,一住就半個月,待元宵過後,百業上工,才開始買假戶籍,買房子,整修,搬遷入戶,晃眼過去,就到了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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