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薰 > 下堂妻的富貴路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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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跟竹生年底前會回來,等過年後鋪子開張也會忙上好一陣子,我能用的人不多,所以得先留你幫幫我,不過你放心,最晚明年夏天,我一定請人給你說媒,十二擔嫁妝,一百兩體己錢,大紅花轎的讓你出門。」 本已重新睡下的茜草連忙起身下跪,「謝大爺,可,可婢子不想嫁。」一時間,田青梅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想嫁?」 「是,婢子跟著大爺過得很好,將來想一直留在大爺身邊服侍,求大爺別嫌棄。」 聽她說得嚴肅,田青梅忍不住從床上起來,做了手勢,讓她別跪著,起來說話,「這可是你的終身大事,要是老死在田家,將來可是沒人拿香火的。」 「婢子不求香火,但求這生平安。」 哇喔,她這丫頭也不是普通人呢。 大黎朝對女人很不友善,地位低不說,女人每到七巧節就得聽女誡,內容也是令人嗤之以鼻,總之就是告訴女人,把自己當女傭就對了,簡直一本廢書。 可這樣的廢書由於是從小聽起,因此大黎朝的女人都奉為圭臬,讓她以為每個姑娘都想嫁。 「其實,婢子並不是長大後被賣,小時候就被賣過一次了,在花香胡同的豔青樓,因為年紀小,在那裡幫忙打雜。大爺肯定猜不到,裡面有好幾個姑娘都是被自己的丈夫賣進來的,有的都還生過孩子,但丈夫無情,說賣就賣,我年紀雖小,但聽得也怕。 「我在豔青樓常常被打,一旦手腳慢些,棍子就上來了,等到十四歲,老鴇便會替我舉辦花宴,讓嫖客們競價我的初夜,所幸十三歲上,我母親千辛萬苦把我贖出來,回到家裡雖然保住清白,可我爹日日打罵,嫌棄我是女孩,覺得我浪費米糧,就這樣到了十五歲,我母親病逝後沒多久,我爹又把我賣了,這次運氣好,是大爺買下我。」 田青梅呆了呆,她知道茜草是被酒鬼爹給賣的,卻不知道茜草早被賣過一次,而且貪錢多,不是賣給人牙子,而是賣入青樓,可一個事情都還做不好的小丫頭能值多少錢,怕是只夠他喝幾日酒。 一個酒鬼丈夫,茜草的母親得多小心才能存下銀子贖女兒? 想當然耳,酒鬼丈夫發現女兒回來不會是高興,而是妻子居然敢私藏錢,只怕又是好一頓打。 「婢子跟了大爺之後總算能睡上好覺,婢子第一次知道原來安心入睡這麼舒服,不用怕有人突然沖進來打人,不用怕有人突然沖進來罵人,可如果嫁人,我怎麼知道丈夫心性如何,公婆心性如何? 「這兩年多跟著大爺,婢子眼界也開闊了不少,如果能過得不錯,又何必讓自己勞累?趙家出了進士,已經算是書香世家,可是趙大爺呢,一旦高中就只想攀附張家小姐,一點也不顧念夫妻之情,讀過書的都這樣了,婢子能嫁的只怕也是販夫走卒,眼光肯定更狹隘,婢子懶惰,只想服侍大爺就好,不想嫁去別人家裡服侍婆家人,求大爺成全。」 哇,她這丫頭見識可大了,從小聽女誡能有這般胸懷,也是很少見了,「我知道了,我自己都不想嫁,不會逼你的,但若哪日改變主意,隨時都能跟我說。」 「是。」茜草下跪磕頭,喜笑顏開,「謝謝大爺。」 「那紫草呢?你們姊妹可有說過這事?」 「紫草喜歡娃娃,怕是想嫁的。」 「想留便留,想嫁便嫁,我在趙家裝蠢裝貪,你們二人也跟著受了不少白眼,閒話只怕沒少過,放心吧,我都記得。」 「婢子不敢,跟著大爺是福氣,不委屈的。」 主僕又說了一番,這才各自睡去。 說了一陣子,田青梅倒也清醒了不少——是,項惠真的是她的菜,說話文雅,有幽默感,遇到事情臨危不亂,這些都讓她冒出粉紅泡泡,可是,現實實在太難跨越了。 茜草一個丫頭都知道寧願舒服度日,她這個現代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她是不可能當妾的,這年代妾室跟丫頭差不多,萬一主母看不順眼,要打就打要罵就罵,她才不想把自己陷於這麼危險的境地,畢竟有哪個主母會看姨娘順眼呢? 至於要當正妻,她自問沒那度量,妾室進門她一定砍死,而項惠身為知府的麼子,飽受萬千寵愛,又怎麼可能只娶一個正妻,就算他願意只娶一個,萬一她生不出兒子怎麼辦?她無法解釋遺傳學,所以必須為丈夫納妾,從此跟人公家夫婿……喔,不行耶,光想就不舒服,而且哪個姨娘不想爭寵,女人一旦想爭,小動作就來了。 退後一萬步說,即便她運氣好生了三個兒子,丈夫也對她一心一意,但上有祖父祖母,公公婆婆,後宅內還有妯娌,有小姑,搞不好還有沒分家出去的伯叔父,以及隨時會出現的表姊表妹,光想就很恐怖。 到時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好日子沒了,得卯初起床梳妝,去祖母那裡盡孝,跟一堆女人皮笑肉不笑的度過上午,然後跟同一堆女人度過每一天,你鬥我,我鬥你,累死人了。 她成親是想生活在愛情片中,但嫁入高門,就只能生活在間諜片中了。 大黎朝的女人沒有愛情,只有婚姻,婚姻是傳宗接代,是孝道,是持家,至於愛情?想都別想。既然沒有愛情,那她成親到底是為什麼? ***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聽到她的無聲呐喊,原本隔三差五就在湯進那裡碰到的項惠突然沒再出現了。 就在既安心又悵然的情緒中,田青梅定下了鋪子,也讓人重新打掃,能換的都換過,幾個木工師傅也進來丈量,預備開始做櫥櫃,整日腳不沾地的忙碌。 沒多久,田竹林跟田竹生回來了。 田大娘與康氏高興就不用說了,兩兄弟久不見家人,自有一番親熱,美中不足的是彩姐兒已經不認得自家爹爹,一過手就大哭。 田青梅揉揉大弟的頭,笑說:「娃兒都這樣,過幾日便好了。」 早知道兄弟倆這日會回來,田大娘跟喬大娘一早就開始忙碌,晚飯異常豐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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