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薰 > 相思無悔 | 上頁 下頁
七十五


  他不講,肯定是怕自己想到責任那一塊去,但這個天下,她最信的人就是他,他在宮門口說了「想跟你過一輩子」,那就是了。

  她不會懷疑他,去評價一個人的行為思慮,那是貶低他。

  難怪回京路上,他老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原來內心藏著這樣大的疑問。想必也忍得很辛苦吧,為了怕她誤會,寧願自己一直憋著……他真的對自己很好呢。

  尚靈犀一笑,「我們先跟老夫人說——」

  夏子程打斷她,「是祖母。」

  「祖、祖母。」尚靈犀有點結巴,「我們跟祖、祖母說信芳的事情,這樣再跟她說姚玉珍的事情,可能打擊就沒那樣大了。」

  「這樣挺好。」

  看到他整個人精神起來,尚靈犀也覺得高興,只要他不煩惱,她的世界就可以一直是晴天。

  兩人的身分要進夏老夫人的院子自然十分容易。

  至於夏老夫人還記得她,見她手上仍戴著自己送她的玉蠲,知道她很珍惜,也十分開心,這次見面又給了她一套頭面,雖然現在用不到,但以後當了宗婦,總會用到的,尚靈犀很喜歡這個和藹的老婦人,於是也對夏老夫人說,自己一定努力,不會讓她失望,也不會丟夏家的臉。

  然後夏子程屏退下人,細細跟夏老夫人說起五年前,自己怎麼醉了,尚靈犀怎麼從了自己,然後生下一個孩子。

  夏老夫人饒是年紀一把,還是露出驚訝的神情,但看到畫像時,表情立刻轉為和藹,細細撫著畫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跟子程長得可真像。」

  意外的,夏老夫人居然早就知道——夏子程顧忌的是祖母中過風,受不得刺激,夏老夫人顧忌的是夏家的顏面,要是把姚玉珍掃地出門,這樣事情就瞞不住,夏家會變成笑話。

  但現在不同,夏子程可是三品雲麾將軍,娶了五品的定遠將軍,功勳在身,此刻京城哪戶人家敢說夏家不是,要把事情掀開,這是最好的時機。

  從夏老夫人的院子出來後,兩人把事情說開,都覺得無比輕鬆。

  因為已經成了親,夏子程就沒放她回客棧了——開玩笑,他想了一路的事情,現在好不容易光明正大有機會,怎麼可能放過她。

  三個月後,西疆。

  夏子程這三個月來可是忙得腳不沾地——戰爭贏了只是開始,還有好多事情要做,而且當時他跟忽魯也有定下合約,得讓他繼任新的瑪卓王,條件之一是瑪卓必須臣服於東瑞,並且每年派人來朝。

  這些忽魯都答應,反正他只要當王就好了,派遣使者送禮物不過小事一樁,他才不像他哥哥那樣愚蠢,吃飽沒事打什麼仗,找死比較快。

  父子兩代都戰功顯赫,夏家這幾個月熱鬧得不得了。

  可笑的是姚玉珍這時候又帶著女兒冒出來,想回夏家,被趕了出來,直接帶著女兒上敬王府鬧,連安定郡王屁股上有個胎記都說得出來,安定郡王大概也沒想到會踢到鐵板,以往那些汪小姐、金小姐,吃了虧都會想著娘家名聲,只能暗暗飲恨,這姚玉珍卻是什麼臉皮都不要,只鬧著要進王府當孺人。

  鬧大了,皇太后也保不住這愛孫,安定郡王被拔除了世子之位,從此人生是到頭了,將來敬王走了,就是他的庶弟繼承王位,他反而會被分家出去,至於姚玉珍當然不可能進王府,敬王妃恨她壞了兒子前程,命人綁了她,送去鹽莊作苦力,那孫女也跟著一起,竟然是也不要了°

  京城紛紛擾擾,夏子程都不關心,只專注在戰後的各種瑣事上面,安排好這一切,就跟皇上提出想去西疆駐守。

  皇帝擔心他功高震主,他這一提正合心意——夏子程不提出想去西疆,皇帝也會派他去南疆,總之得離開京城幾年,好讓大家忘了他閃電般打贏瑪卓人的事情。

  夏家知道他要去西疆,錯愕之餘也能理解,當初皇帝以為他死了,這才破格升他為雲麾將軍,沒想到他只是詐死,這已經給了的封賞又要不回來,但二十七歲的從三品將軍實在太惹眼,惹得皇帝不舒服。

  他們的皇帝,器量並不是很大。

  於是一個午後,夏子程跟家人吃了中飯,帶了幾十名親兵,就這麼出發了,饒是知道他半年會回來一次,夏夫人也還是捨不得,夏闊安慰她,功勞太大就得避開幾年,朝廷一向如此,過幾年就好了。

  夏子程就這樣一路西進。

  越接近邊疆,內心就越澎湃。

  終於,跨過了西關,再過去十里,就是尚家軍的駐紮地。

  夏子程騎著馬奔馳著,遠遠的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大的穿著戎裝,使著雙刀,長髮在狂風中飛舞。

  小的也使雙刀,學著大的姿勢,有模有樣。

  紅色的夕陽在兩人身後,勾勒出黑色的長長影子。

  夏子程心裡都滿了起來,他知道,那是他的兒子,尚信芳。

  他前進了一點,尚靈犀突然轉過頭來,他對她揮了揮手,在風沙中張口大叫,「尚靈犀——」

  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來,「夏子程。」

  他催馬催得更快了。

  終於在她身邊停下,夏子程下了馬,見到久別三個月的妻子,笑意藏不住,「可還好?」

  「好。」

  然後他低下頭,看著小娃兒——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兒子,但他知道就是,信芳比畫像中更像自己。

  夏子程蹲了下來,平視著他,「我叫夏子程。」

  小信芳眨眨眼睛,「是爹嗎?」

  夏子程內心激動,「是。」

  小信芳扔下雙刀,撲了上去,軟軟的喊了一聲,「爹。」

  一把抱住兒子,夏子程眼眶都紅了,孩子四歲多了,這是他第一次抱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當小信芳的手臂環上來,感受到孩子的體溫跟娃娃香,他就忍不住了,「信芳真聰明,你怎麼知道我是爹?」

  「娘有說的,爹叫做夏子程。」

  尚靈犀伸出袖子給他抹淚,「你現在感動,日後怕是要頭痛,這傢伙最會裝乖,其實頑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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