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薰 > 又聽蟬兒鳴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她回過頭!「嗯?」

  風很大,她的短髮被吹得亂亂的,淩勁捷從她晶亮的眼神以及微彎的唇角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書上說,要教導晚輩的時候,語氣要溫和,眼神要堅定,這樣晚輩才不會以為你在開玩笑。

  溫和又堅定、溫和又堅定……「告訴我,你那個同學是女生,而且是個異性戀。」

  雋琪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蘇怡芝跟謝書安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謝書安指著他,一臉怪笑,蘇怡芝則是不改刺人本色,笑眯眯的說:「你現在是在演雋琪的爸爸嗎?」

  「我講過別再說我是雋琪的爸爸。」

  「不是爸爸難道是情人?」

  「喂。」

  面對淩勁捷的目露凶光,蘇怡芝倒不是很介意,「本來嘛,雋琪那麼大了,交男朋友也沒什麼,你啊,管太多了,活像五零年代的老家長一樣,管東管西,萬一她真的嫁不出去,你要娶她?」

  娶?怎麼可能,雋琪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從來就不是。

  他只是關心而已,怕她……怕她荒廢學業……對了,就是這樣……嗎?

  應該是可以肯定說出口的,但是當他接觸到雋琪望著他的複雜眼神,那感覺突然有點……有點奇怪……不是錯覺,她臉上出現的的確是大人的表情。

  驀的,雋琪跟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在海潮聲中大聲宣佈,「我要結婚,我要生小孩,可能不是最近幾年,不過我想在三十歲以前做到,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止我的人生計畫。」

  「喔,耶。」謝書安顯然已經醉了,「雋琪說的好,我支持你。」

  梅梅嘻嘻一笑,「我也支持你。」

  雋琪看著這酒醉二人組,「謝謝。我要再去拿冰紅茶,有沒有人要順便拿什麼?沒有。」

  她轉身在沙灘上走了幾步,後面突然傳來謝書安的聲音,「雋琪,如果你三十歲還沒人要,我娶你。」

  幾個人的聚餐,最後只剩下淩勁捷跟雋琪還清醒。

  他開車,她坐副駕駛座,後座剛好放下三個眼神渙散的人,一個住淡水,一個住木柵,然後一個住在臺北桃園邊界。

  送完人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梳洗過後,雋琪往床上一躺,一眼瞥到去年夏天,淩勁捷特別帶回來給她的玻璃時鐘。

  以小方塊的方式成就一個大方塊,淺藍,深藍,透明三種顏色交錯,簡單俐落,他說很有她的感覺,所以說她在他心中就是那樣——穩定,順眼,但不可愛。

  她翻了個身,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不是月初的那種上弦月,是有點胖胖的,接近半月的那種,星光淡淡的,蟬聲唧唧……啊,睡不著。

  她坐了起來,藍色玻璃時鐘上指著兩點——她一定是下午睡太好,才會半夜兩點還精神奕奕。

  認命的下了床,她到廚房拿了一盒果汁,打算去簷廊,打開紗門的瞬間,卻發現有人早了她一步。

  「怎麼還不睡?」

  「你呢?」

  「睡不著。」雋琪看到淩勁捷裝著威士忌的厚底杯後笑,「對你這種人來說,啤酒果然不過癮。」

  「回到家,有什麼感覺?」

  「說有很多也對,說沒有也對。想的都不是最近,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怎麼說?」

  「我剛剛才發現我的牆壁好乾淨。」她在他旁邊坐下,「國中的時候,同學都在牆壁上貼偶像的海報,只有我不會。使用了十幾年的房間,沒有膠紙貼痕,也沒有日曬過後的顏色落差,那個時候我是很自豪的,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可惜。」

  「後悔太快長大?」

  「嗯……是,也不全然是。」

  「說給我聽,看看我能不能懂。」

  「就是,怎麼說。」雋琪找尋著合適的辭彙,「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經過所謂的叛逆期,現在……好像也回不去了……」

  她並不是詞不達意,只是,找不到足以表達的方法。

  她想知道任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時期才有的特權,大多數的人都會經歷,那個時期的孩子無法控制,只能耐心以對。

  可是,要怎麼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