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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兒子不是開玩笑,我們已經有婚書,不過沒辦過典禮,想請母親幫我們張羅,我想給她穿大紅喜服,讓親朋好友都知道我們成親。」

  若說蘇大夫人剛剛是有點不高興,現在則是十分的不高興,「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不同意!」

  蘇子珪詫異,從小到大母親最疼他,他說什麼是什麼,這次出遊天下之前,母親明明一直催他成親,「母親,您怎麼了?」

  蘇大夫人招過遇鳳,在她耳邊一陣耳語,遇鳳點點頭,去了。

  她又拿起茶抿了一口,雕梁畫楝的花廳有種凝滯的氣氛。

  蘇子珪道:「母親,淸越人很好,剛開始兒子也沒想法,可是隨著跟她相處,慢慢就喜歡上了,我知道您喜歡溫小姐,可是我不喜歡。人生這樣長,我想娶一個喜歡的姑娘,舉案齊眉的過日子。」

  蘇家幾房人,什麼樣的他都看過,娶門當戶對的當正妻,娶心裡喜歡的當妾室,然後妻子很痛苦,自己辛辛苦苦持家養子,但就是比不上狐狸精。

  妾室也很痛苦,一樣是老爺的孩子,為什麼從自己肚皮生出來就是庶出,將來註定什麼都沒有,所以妻妾惡鬥,只有那個男人快樂了。

  從小到大,他看了祖母的委屈、看了母親的無奈,他不想成為那樣的人,既然喜歡向清越,他就要給她名分,不要讓她為了名分而痛苦。

  蘇大夫人歎了一口氣,「我就問問,向姑娘,請問你的出身背景?」

  問起出身,向清越是很大方的,她是村姑沒錯,但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我出身朝和縣的稻豐村,父親是秀才、母親是農女,我沒福氣,爹娘過世得早,所以是由外婆撫養長大的,外婆很疼我,她老人家是上天給我最棒的禮物。」

  說到外婆,她忍不住摸了摸手上的蔭樹子手串——剛剛介孜跟來寶給她更衣、換首飾,只有這個她是絕對不拿下的。

  這是外婆留給她的想念,她要一輩子戴著。

  蘇大夫人一句一字都聽得清楚,「所以向姑娘,你也是農女。」

  「是。」

  蘇大夫人轉向自己兒子,「你的祖母是房國公府的嫡女,你的母親出身金聲侯府,然後你要娶個農女為妻,你覺得合適嗎?她沒受過閨閣教育,怎麼融入京城生活,將來我們要宴客、要赴宴,她會點菜嗎、會點戲嗎?你的妻子將來會是宗婦,不是在鄉下,不能什麼都不知道。」

  蘇子珪笑說:「母親別慌,我們路上談論過這問題,她能學的,等到她當宗婦,都長十幾年二十年後的事情,這麼多時間,總不可能學不會。母親,清越很聰明,她爹只教了她三年多,她卻懂得好多詩經文章,她這麼能讀書,沒道理學不會當一個主母。」

  蘇大夫人氣結,「是這問題嗎?你難道不知道你二弟三弟都已經入朝為官了,你以為這幾個月,房姨娘會乖乖的什麼都不做嗎?」

  回躍鯉院的路上,蘇子珪跟向清越解釋,她才知道,那其實是無奈的一段故事。

  二十年前,有一個蘇公子喜歡上房姓表妹,但表妹只是庶出,兩人身分不配,那蘇公子又沒有什麼肩膀,就聽父母的話娶了金聲侯府家的小姐為正妻,本是一段良緣,但壞就壞在蘇公子的念舊,對房姓表妹念念不忘,就在妻子懷孕時,那個蘇公子把表妹接回府裡,正式收為妾室,是為房姨娘,而且迅速的也懷了孕。

  正妻生下長子的三個月後,那個房姨娘也生下雙胞胎兒子。

  蘇公子因為喜歡房姨娘,所以從小寵愛那對雙胞胎,雖然有嫡長子,但他偏愛庶子,,眾人也拿他沒辦法。

  那個正妻就是蘇大夫人,嫡長子就是蘇子珪。

  房娘生的雙胞胎兒子分別叫做蘇子凱、蘇子東。

  兄弟三人同歲,一起啟蒙、一起受教,賀先生教得很好,但蘇子凱跟蘇子東更聰明,永遠跑在嫡長兄前面。他們考舉子時,蘇子珪在考秀才,他們考進士時,蘇子珪考舉子,他們的進士有了名次,但蘇子珪的進士卻落了第。

  現在蘇子凱算學博士,蘇子東是門下典儀,雖都是從九品下,但那也是官,進士能上朝,當然蘇老爺那個大行台尚書令,跟蘇大爺的國子司馬官位絕對是進行了疏通,但前提是,蘇子凱跟蘇子東要考上進士啊,能考上有靠山才有用,不然徒有靠山也是枉然。

  兩人現在都十八歲,前途無量。

  回躍鯉院的路上,蘇子珪還在安慰她,「我母親平時不是這樣的,大概是子凱跟子東比我先上朝,她給刺激到了。」

  「不要緊,我如果是婆婆,一時間也難以接受。」

  「你以後在府中,常常去看她,陪她說話,人心都是肉做的,時間久了,母親自然能諒解你。」

  「我知道。」

  向清越易地而處,如果自己是蘇大夫人,大概也不能接受,自己比不上房姨娘,自己的兒子也比不上房姨娘的兒子,自己雖然是正妻,但那有什麼用,悶哪、一肚子火啊,但又沒處可發。

  房姨娘可不是普通妾室,她的親姑姑就是蘇老爺的正室,房太君。

  姑侄侍奉父子。

  就算房姨娘是庶出,那也是房太君的侄女,喊她姑姑的,有了這層關係,就算蘇大夫人是正室,也不能隨便拿捏房姨娘。

  一個高門大戶出身的大太太卻得忌憚那個姨娘,說來也是很可憐的……

  「你說過不會要妾室,可別騙我。」

  蘇子珪微笑,「怎會。」

  向清越心想,若是有天你違反誓言,那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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