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簡薰 > 嫡妻好詐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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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坐下,沒急著喝茶,把手中的東西放在石桌上,是個小木盒,「夫人收下吧。」 杜雨勝來到這世界已經六年,接觸的都是貨運商物,已經有一些眼力,這木盒不過是普通硬木,做工一般,不是什麼上品,但勝在堅固,加上七環扣,即便是跟鐵器碰撞也不易碎裂,適合用在快馬急送。 若是華定月拿出的是繁雕檀木盒,她可能連問的興致都沒有,那種盒子不是裝步搖就是裝玉器,沒啥好問,但這硬木盒外頭傷痕不少,可見運得很急,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送我的嗎?」 「不能說是送你的,打開看看便知道。」 盒子扣得很緊,但自然是難不倒她,稍微看了一下,便解開了用來固定的七環扣。 木盒不過手掌大小,裡面只一個小布包,大抵是怕布包鬆開,中間再纏了一圈麻繩。 杜雨勝又費了一番功夫,這才打開布包,裡面不是什麼奇珍異寶,而是一塊銅片。 銅片已經很舊了,上面有不少銹蝕痕跡,可還是讓杜雨勝一陣刺眼。 上面只有簡單六個字:杜風勝,臨將府。 杜雨勝摸著那銅片的名字,許久,才低聲道,「你什麼時候派人出去的?」 「你跟我說的那日,我便命人去了。」 杜雨勝跟這位哥哥其實沒見過面,差了八歲的兄妹,她落水前,他已經出發走險貨,說實話,兩人是未曾見過,只是,她既然承廣這個杜雨勝的身恩,又讓杜福夫妻呵護數年,那麼,杜風勝就是她的哥哥,為了那個杜雨勝,為了讓杜福夫妻瞑目,她都想找到他,他若活著,她會照顧他,他若不在,那麼也要入土為安。 而且她有一種感覺,這個身體還是帶著原先那個杜雨勝的感情——這兩三年,她真的就是很想找到杜風勝,而此刻,她很想哭。 「遺骨我已經命人放入你家的墓室,但不知道你打算上名就好,還是要大辦,所以名字還沒刻上,等你決定好了,再跟我說一聲便行。」 「我再想想。」 「好。」華定月道,「反正不急。」 杜雨勝又看了銅片一會,才慢慢放回布包,綁上麻繩,接著放入硬木,最後親自上了七環扣,雙手拿著,內心其實很感傷——前一世,有家人跟沒家人差不多,雖然是生在民主年代,可是父母異樣的重男輕女,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弟弟做什麼都是對的。 弟弟不愛上學,偶爾會耍賴不肯去學校,母親拗不過便同意了,但荒謬的是也不准她去了,因為弟弟一個人在家會無聊,要她陪弟弟玩,弟弟國小畢業的禮物是出國,國中畢業的禮物是歐洲旅遊,高中有電腦,有手機,還開始玩單眼,可是,她從小到大,什麼都沒有,連要求父母買必需品都會被罵。 弟弟二十歲就開六十萬的車,家裡不缺錢,可是父母卻吝嗇她的學費,她從高一開始就申請學貸,父母對她沒好過,弟弟自然有樣學樣,對她頤指氣使,好像她是杜家的女傭一樣,若不是她跟父母的確長得像,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抱來的。 大學畢業後她就從家裡搬出,四季的升遷管道很好,工作漸入佳境,弟弟退伍後卻始終找不到工作,父母便要她在四季飯店給弟弟安排一個職位,講得簡單,「工作時間不要太長,弟弟電腦那些也做不來,對了,弟弟說不要跟客人接觸,一個月有四萬,這樣就可以了」。 杜雨勝真的覺得自己弟弟的智商沒救了,做不了內勤,也做不了外勤,工時不能太長,還要一個月四萬,有這麼好的工作她自己來就好了啊,哪用現在這麼辛苦——要能看報表,要能開會,要能應付客人,還要負責安定餐飲部工作人員的情緒,下班也得開著手機,她這麼多功能一個月也才拿四萬六。 父母後來見遲遲沒下文,每天打電話煩她,奇怪的是,他們明明也知道沒有那種工作,卻還是要她想辦法,尤其在她升任總監後,爸媽好像以為四季飯店是她開的一樣,開口閉口就要她弄一個四萬塊的職務出來。 在準備跨年的時候,她心情是很沮喪的,父母沒把她當女兒,弟弟沒把她當姊姊,田彥彬又只顧著徐玉娜的馬桶不通,跟她最親密的幾個人,似乎都沒人顧慮到她的感受,那種寂寞壓得她喘不過氣,所以當她來到這世界,驚慌歸驚慌,但也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終於徹底逃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補償她,前生,她被爸媽嫌得要死,但這一世,卻飽受疼愛,連沒見過面的哥哥也是對她很好…… 杜雨勝心中感觸交集,話便沒能忍住,「我十二歲的時候,生過一次大病,哥哥便是在我昏迷時出發走險貨,爹爹說,哥哥原本想等我醒的,可是,總不能要大夥等他一個,我又不曉得什麼時候會睜眼,所以還是如期出發,雖然在外地,可是信件卻沒少過,每次寫信都是問我身體如何,要好好保重,偶爾還會捎上一些小玩具,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可是,我知道哥哥掛念著我。」 杜雨勝雙手緊緊握住盒子,「爹娘臨走前只掛念兩件事情,兒子怎麼了,女兒怎麼辦——等我回臨將府,我可以跟爹娘說,兒子回來了,女兒很好,我希望他們放心。」 華定月摸摸她的頭,安撫似的,「爹娘很疼你吧!」 「嗯,都說女兒是賠錢貨,可爹娘把我當成掌上明珠,爹爹每日回家,便是從外頭一路喊著乖女兒、乖女兒的進來,娘更不用說,家裡養得起繡娘,可她還是一針一線縫製我的衣服鞋襪,我愛撥算盤,不愛刺繡,喜歡畫畫,不讀女誡,她也都隨我,開飯時,爹娘總把好吃的往我碗裡放,後來,大老爺過世,新老爺趕我們一家出來,爹爹便在海港給其他商船的老闆點貨講價,有時船忙,我便去當幫手,海港本來就有不少算盤娘子,因此女子出現在海港,並不算奇特,也沒人會多看。」 華定月微笑說,「你的講價能力便是在海港訓練出來的?」 「嗯。」杜雨勝點頭,「在南方海港,除了杜家商船之外,能與之抗衡的就是安家商船,安家的大爺在海港見了我,跟爹爹出價一千兩,想買我為妾,直出到一萬兩,爹爹也不肯,爹爹說,他把我養大,可不是為了讓我去給人為妾,讓人糟蹋的,有人跟爹爹說,那多少人求之不得啊,安大爺年紀雖然大,但正因為年紀大,肯定疼愛新姨娘,何況,把丫頭賣了,那錢就可以去找兒子了,你猜我爹爹怎麼回?他說,都兩年過去,兒子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裡有數,不需要為了無法改變的事實毀了女兒一輩子,他只希望女兒嫁個好人家,至於找兒子的事,他自己會想辦法。」 「重男輕女是人之常情,你爹能這樣想,真了不起。」 「我爹娘,是最棒的爹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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