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橘果 > 千方百豔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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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往往的有王公貴族、富豪名流,登船一夜就需散盡千金,鄔嬤嬤的畫舫裡有媲美皇帝饗宴般的美酒、美人、絲竹天籟。 朱豔混上這艘船工作已經半個月了,並不是以一名美女的身份,她喬裝打扮後的俗氣面容,只夠格擔任一名拿手巾、遞痰盂的小小婢女。這樣的身份很好,因為她可以一直站在這些賓客的身旁,不必費神陪酒,或是彈琴彈到讓自己聽不到任何有利的消息,當然被吃吃豆腐是難免的,但她恐怖的化妝技術已經把這些風險盡可能降到最低。 當她今晚照例悄悄打量全場賓客時,卻發現一個新面孔,一名男子身著蒼襟白衫,談笑自若,只要任何人上了這艘船,就不可能不注意到他,因為他身上有股突出的溫文爾雅書卷氣質,絕非身旁粗野無文的商人或是心浮氣躁的富家子弟可比擬。 「七日後鴻圖布莊的競價市集您要參加嗎?」一個脖子稍嫌粗壯、滿身酒味的商人問那名溫雅男子。 「沒想到老字號的「鴻圖」也會淪落到要找人頂讓的地步,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那名溫雅男子不住搖頭似乎非常惋惜,但朱豔注意到他根本沒有回答之前的問題,反而悄悄將話題轉向。 另一名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兒接口道:「其實鴻圖布莊應是大有可為的,那可是專門替皇室做衣裳的布莊,手藝遠近馳名,會到今日之地步純粹是鴻圖老闆沒有什麼子嗣、又上了年紀,才會想變賣布莊養老。」 「照這樣說來,一定很多人想搶這塊大餅吧!我想賣個一、兩百萬兩月銀說不定也有人要。」那名溫雅男子沉吟道。 「別說一、兩百萬兩月銀,昨兒個一起打牌的陳大富還嚷嚷,願出三百萬兩月銀標下呢!」公子哥兒回道。 「什麼?這麼多啊!嘖嘖,不值得!不值得!」原本興致勃勃率先詢問的商人登時垮下臉來。 那名溫文爾雅的男子只是微笑,卻不吭聲。 很厲害嘛!這樣就問出競價市集可能出價的最高價碼了,朱豔心裡暗忖。 觀察了一個晚上,朱豔發現那名男子有種操縱全場的能耐,眾人的話題不自覺地被他牽引,他彷佛是人心的偶師,用無形的線把人帶著隨之起舞。可是這男子最有趣的地方是他隱藏在眼裡的冰刺,旁人根本未察覺,但朱豔看得清清楚楚。他在輕視嫌惡身邊的一切,即使看起來笑容可掬,優雅的儀態令人如沐春風。 真有趣!朱豔覺得這男子正把眾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使她忍不住興起了一股捉弄的念頭。 「那男子是誰?」朱豔低聲詢問身旁捧著美酒過來的婢女。 「嘿嘿,小豔也注意到啦?他是我們所有姊妹的心上人,名叫商無極,才二十八歲,人稱「梟王」,是南方首富。」那婢女的聲音近乎癡迷。 「為什麼叫「梟王」呢?「梟」這意思不是不太好嗎?」 「這我也不清楚,總之若有誰能被他看上,就算做個妾也甘願。不不,別說當妾了,能跟他來上這麼一段也甘願!」那婢女嗤嗤地笑著,這裡的女子不是妓女也是舞娘,朱豔對她們充滿春色的幻想已經很習慣了。 「我也好想靠近前去看看他,你這酒瓶借我拿去換好不好?」朱豔央求道。 「好吧,只此一次喔!」朱豔平日跟大家交情都很好,因此那婢女勉為其難地把酒瓶交給她。 朱豔接過酒瓶,筆直地朝目標物商無極身側走去。 商無極正滿臉誠懇地讚美身旁的曲老爺最近新建的廣廈氣派,冷不防一個濃妝豔抹的婢女欺身而來,他直覺地閃躲,但朱豔更快地黏上來。 「商公子,您的酒。」朱豔知道自己的妝化得有多厚,她只要稍稍動一動上半身,她的臉周圍咫尺就會產生白色粉霧下起雪來,而此時她正俯身把酒瓶放在商無極的面前。 眼前的粉塵清楚可見,正緩緩從朱豔臉上落下,商無極眼神裡的厭惡立時升高到一觸即發的地步,但很快消逝,幾乎不會讓任何人發覺,只除了十分得意的朱豔。 「謝謝你。」商無極溫煦有禮地道謝。 這還不夠!難得碰上這樣厲害的兩面人,朱豔暫時拋開任務,決心好好玩一場。 她想瞧一瞧這商公子真實情緒露餡兒的模樣,於是她刻意把自己豐滿的胸脯擦過商無極的上臂,「哎喲!」嬌呼一聲,朱豔立刻一副被吃了豆腐的樣子,忸怩作態地捂住目己的胸脯。 商無極白玉般的臉龐幾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一個簡直是花癡的婢女竟撞上來!他那極端嫌惡的舉止絲毫不漏地被朱豔抓到,朱豔心裡大樂,但商無極立時很有風度地側身拱手致歉,「多有失禮了!但姑娘這麼美好的身段很難不令人心猿意馬。」明明心頭極為輕蔑,卻說得好像他多麼樂意碰到了朱豔的胸部。 他這話一出口,在座的賓客都曖昧地笑了。這裡的人都是酒色財氣樣樣精通,商無極的一句話無疑拉攏了他與這群人的距離,眾人的眼光不住打量這醜婢女傲人的身段,華美衣著下人人皆有狎戲之心。 很高明嘛!朱豔笑了笑,她的笑平時也許傾國傾城,但現在在濃濃的妝掩蓋下則彷若扯開血盆大口,她用令人頭皮發麻的噁心聲音嬌嗔道:「謝謝公子的垂青,我叫小豔。」她再看似不經意地動了動她的頭,造成臉上的粉大有「風雪欲來」之勢。 眾人皆側身竊笑這婢女的醜怪,只有商無極勉強保持風度「真誠」地望著朱豔的眼睛,卻意外聞到朱豔身上脂粉味掩蓋下有一股淡淡的芍藥芬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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