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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不可能!」皇上一聲暴吼,驚天動地。「御醫呢?天下的大夫呢?朕不信無人能治!」

  太后垂下頭來,不忍見他隱藏於盛怒之下的哀淒。

  「堂玄,立即召集御醫與地方大夫,誰能治好大納言,封侯進爵。」他下了旨,心中的惶恐卻未稍減。

  他不能放棄!他對著自己呐喊著,為了他的萬十八,他死也不能放棄啊。

  他還未帶她去瞧瞧租地予民的實施成效,還未與她共同擬定來年的賦稅與農作物的栽種種類,還未擬出河川疏洪與堤防建造方案,還未……太多太多,有太多太多的事他還未和她一同完成。

  失去她的他,如何獨活?

  「皇上。」堂玄趨前將皇上扶起,他那冰冷的手指讓堂玄的心也跟著一涼。「皇上?」他不輕易外露的擔憂此時卻無法隱藏。

  「別讓大納言知曉。」他抓著堂玄的手臂,叮嚀萬千。

  他不想見她明明傷心欲絕卻又得對他強顏歡笑的模樣,更不想見她為了讓他好過而做出什麼傻事。

  為什麼?他仰首望天。

  十多年來,他從不枉死一人,從不殘暴無道。他心之所向從來只有與她好好共度一生,難道連這小小的奢望上天也不願給他?

  虧他貴為一國之君,虧他枉為一國之君,豈知這在人間彷若神明的君王卻連自己心愛的女子也保不住。

  如此君權要來何用?如此君王要來何用?

  「哈哈哈!」突然間,皇甫皇縱聲大笑,夾雜無限哀傷的笑聲令人聞之心疼。

  天若有意亡他,儘管沖著他來吧。

  「二皇子為何不願為王?」

  「吾性野不羈,常為驚世駭俗之事,以吾為王,豈不天下大亂?」人貴自知,這點認知他從不避諱。

  「胡說。」萬十八駁斥著,語帶焦急。「二皇子高瞻遠矚、深謀遠慮,胸懷泱泱大器,如此將才不為王,枉為皇甫之姓。」

  「吾頭一回聽你如此贊許吾。」他眸中異彩無人窺見。

  「不只是臣,幾乎所有人都如此認為。」

  逼吾為王,對你有何好處?

  「明君能讓臣不會太辛苦。」她的含意可真是深遠。

  「大納言說得倒輕鬆。」他嗤之以鼻。「大納言乃世襲官位,倘若不順心,隨時可罷官求去,吾一旦為王,豈可隨意離去?」

  「二皇子意欲為何?」他瞬息萬變的心思,有時她也無法跟上。

  「不論任何原由,你離開吾那一日,吾便不再是本朝之王。」

  「二皇子豈可如此任性?」

  「吾之本性,大納言本心知肚明。」她的責難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為了王朝,大納言責任重大。」

  「屆時,二皇子欲何去何從?」不為王的他,又當如何?

  「當然是追隨吾所愛之人而去。」他笑了,瀟灑的笑容卻有著費解的哀傷神色。「有所愛之人相伴,即使黃泉之路也比成王之路來得有趣多了。」

  牢裡,萬十八呆坐於地。

  一本古書冊攤放於她腿上,泛黃的紙上字跡已模糊不易辨識,但若字字細瞧,終可窺其全貌,解得其文。

  不知呆坐了多久後,萬十八動了。

  她拿起腿上的書,眨著眼、揉著臉,不置信地將紙上的字確認再三,將自義思亮再三,方頹然放手,任書冊掉落於地。

  不久前,她方沾沾自喜地向皇上說她將有解決之道;不久前,她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不論是巫術或蠱術總有解決之道。如今方知,她錯了。

  下蠱者真正想殺害的並非皇上,而是她啊。

  她並不怕死,只怕獨留皇上一人於世;她死不足惜,只怕從此無人陪皇上談心,徒留一世孤寂。

  鮮少對人談及自己的皇上,總是將所有的愁苦埋入他心底最深的角落。他不曾嫌煩,亦不曾喊苦,即使是面對她也未曾松過口。

  「傷心之事說出口,只會更傷心;傷人之事說出口,只會更傷人。我朝大納言,絕非聽人訴苦之人。此非大納言之責,亦非朕所願。」

  這便是她的王,她唯一的皇。

  如此事事一肩扛,事事一心藏的王,教她如何放得下手?如何走得開身?

  失去了她的皇上,誰來讓他為難?誰來同他爭辯?誰來幫他說服朝臣?誰來讓他費心呼呵護……誰來讓他的心得到安歇?

  「二皇子願意登基為王,多虧有你。」

  「十八不明白。」爹爹話讓她一頭霧水。

  「因你是王朝的大納言,所以他只能是王朝的王。」

  「十八仍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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