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涉傲情(37)_江貝嘉

三十七

　　是的，她要的就是這句話而已，讓她徹底的死心，徹底的毀滅；讓她徹底的覺悟，他永遠也不可能愛上她的殘酷事實。

　　「那麼能不能讓我……」她的哭聲變得憔悴無助，她的淚眸變得悲痛惆悵，她美麗而蒼白的美貌，變得猶如銀靈一般的純淨憂愁，似一朵破碎凋零的白色水仙。

　　「最後一次說，我真的……很愛你……」

　　莫獨行終於變了表情，他蹙了一下濃眉。每一個人都感受到她那股強烈對愛的絕望。

　　「如果……」莫獨行終於冷聲回應，「你懂得一點點的包容，學會一點點的體諒，懂得一點點的反省，也話……我會愛你。」

　　原來，是包容、是體諒、是反省，才能構成一份無悔的愛嗎？是的，她始終不懂、不會、不想。她明白了，明白自己追求這份遙不可及的愛戀所付出的種種愚蠢的作為，明白傷自己最深的不是無法愛她的他，而是根本不懂何謂愛的自己……

　　在三人驚駭錯愕之下，鮮血狂噴，連莫獨行都為之一愣。白憂靈突地側向前，槍尖刺入她的右眼，像當初她的劍尖奪去莫獨行的右眼那樣一般。

　　「這只眼睛，算還給你。」白憂靈忍著撕裂般的劇痛，但她這才感覺，當心痛到極點時，身上的傷痛都不覺疼。

　　她再一回身，尖利的槍刃削斷她及腰的長髮，這證明斬斷情絲的舉動，更嚇壞了夢小雨。

　　白憂靈玉容鮮血滿布，失去一隻眼睛，也失去豔麗的容貌，披散一頭長短不一的亂髮起身，悲愉欲絕的啟口：「從此，江湖上不會有白憂靈這號人物。我決定皈依佛門，落髮為尼，為過去犯下的殺戮血腥，用餘生來懺悔。」語畢，她人已飛身而去。

　　轉眼消失在眾人眼裡，地上只留下驚心刺目的血跡與散亂的青絲。仿佛還帶著濃郁的血腥味，被風一揚，糾纏住莫獨行僵立的雙腿。他的槍上還染著她的血，這場夢魘……終於結束了。

　　他如釋重負，卻也愁染心頭，矛盾纏繞住他的心腸，直到有一雙柔軟的小手覆上他寬闊的背，是夢小雨，也可能是白銀靈。

　　「也許這樣的結果，對誰都好。」

　　是小雨說，也可能是銀靈說，總之，一句話安撫了他的心，驅走了他的憂，他知道，不管是夢小雨，是銀靈，從今以後，他可以全心全意去愛。

　　才回過頭來，原來覆在他背上的夢小雨被人抓了去，雙雙一愣，見夢中人笑得詭異莫測，抓著夢小雨的雙手笑道：「乖女兒，我看你也玩夠了吧！老爹我特地接你回夢幽谷的。」

　　「爹。」夢小雨不可置信的大叫：「你明明兩個月的，期限還沒到，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老爹我是心疼你那！先回夢幽谷再說啦。」

　　「爹，不可以……」話都還沒喊完，夢中人就架著夢小雨淩空飛去，一點也不讓莫獨行有開口的機會。

　　莫獨行急步而追，夢中人的輕功可是一流之極，眨眼的片刻。莫獨行只來得及聽見夢小雨大叫了聲：「莫莫，快來夢幽谷救我啊。」

　　隨即他們的身影已消失無蹤。

　　「碰」的一聲巨響，父女倆雙雙摔進樹叢裡，驚動了紛飛四散的蟲鳥飛蛾。

　　「爹！」

　　夢小雨一聲哀號，扶著腰杆起身，頭頂上插滿碎花落葉，她生氣的抓起正吐掉滿嘴樹葉的夢中人低吼：「臭老爹，你給我說清楚！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笨女兒，老爹是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大本事讓黃豺莫獨行傾心于你，老爹當然要看看你們是不是來真的了。」

　　什麼話嘛！夢小雨還是瞪眼：「你不相信你女兒的美貌嗎？何況人家莫獨行看上的是我的內在，不是外表，你懂什麼嘛。」

　　內在？夢中人和她相處了十八年，從來不知道他這個刁蠻女兒有何內在？武林四絕的威名響徹雲霄，這會兒夢中人倒有些懷疑莫豺莫獨行的審美觀了。

　　看見老爹那副極至懷疑的表情，夢小雨一肚子火，她起了身來，雙手插在腰上大叫：「你要是敢破壞我跟小莫莫的感情，我就跟你斷絕父女、師徒關係。」吼完了，她甩頭踏著惱火的步伐進入夢幽谷，真是天下少見一大悍女啊！

　　夢中人還坐在地上，撫著銀白長須，鬼靈精怪的眼珠子一轉，立即不懷好意地竊笑起來。

　　沒想到我那個少根筋的笨女兒也有談戀愛的時候，而且對方還是四絕之一呢！呵呵……看來我這個夢幽谷之主、大俠客夢中人要揚名立萬是遲早的事了，哈哈哈……

　　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夢幽谷門林蔭盎然，冬花璀璨，實在是個修心養性的好地方，照理說住在裡面的人應是清新脫俗，道骨仙風才是啊！

　　莫獨行走進寂靜無人的美麗幽谷中，仿如仙境，但沒有一絲人氣的詭異氣氛讓他覺得困惑不安，提高警覺。

　　突地，落葉似劍，夾帶著凜冽寒氣朝他席捲而來。莫獨行一整眉，旋身掃葉，葉行尖利如刀，劃破他的衣裳，不管他閃到哪，團團葉堆就向他逼來，他凝聚掌氣，破空而出，震碎了一旁枝木石塊，落葉紛紛，一下又恢復平靜。

　　莫獨行心知這是夢中人布下的陣局，他長槍緊握，為奪回夢小雨，一切萬難都阻擋不了他！他再次向前走去，這次成群而來的是突地一下就把天空蒙上黑色的蝶群，聲勢撼人地自穀中飛撲而至，散落的花粉香氣刺鼻、令人昏眩。

　　莫獨行立刻閉氣揮槍，快步如飛地躍過那一團飛蝶，回身長槍一掃，人也飛身至另一高處，蝶群一下地消失無蹤，他輕易地闖了兩關。

　　站在高處一看，前方占地寬廣，大宅院已近在眼前，仿佛夢小雨就在他面前淘氣的扮鬼臉。他聚精會神，馬上往宅院躍去。

　　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一到富麗堂皇的大門前就被排好陣式的十個武裝打手包圍，莫獨行不畏艱難地迎接挑戰。

　　戰火立刻蔓延，來者雖然招式猛烈，卻無殺意，莫獨行見慣了以一敵眾的場面，打起來一點也不礙手，他盡可能以守為攻，不傷一人，十餘招過後，已破了對方陣式，他不慌不亂地將長槍往地上一插，長腿橫掃眾人，來人一一被震開了十步遠。

　　一個利落地反身落地，莫獨行合揖啟口：「承讓了！」

　　十個人恭敬有禮地合揖回禮，倏地消失在他眼前，清雕氣派的大門應聲而開，夢中人爽朗豪邁的笑聲也伴之而來。

　　他又換了一套庸俗華麗的衣裳，撫須笑道：「不愧是四絕之一的黃豺莫獨行，三兩下就讓你過了三關，能進夢幽谷如入無人之境的，莫獨行你是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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