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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他猛然深呼吸了一口,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踏進這團麻煩的泥沼裡。

  陷不進去也抽不了身,被緊緊吸附的雙腳連一步都跨不出去,不論那腳步是想往前進……或是往後退。

  好不容易,黃聖昂輕啟雙唇,像是要說些什麼。

  然而聲音走到喉間,卻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他低下頭,繼續方才開店前的準備工作。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忽然,石諾倫啟口說了一句。

  「……啥?」

  黃聖昂心一驚,下意識地裝出不知情的模樣。

  「你那樣要說不說的,連我看了都覺得很礙眼。」石諾倫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

  「竟然說我礙眼……」

  黃聖昂苦笑了一笑,又道:「我只是想到那個小不點很久沒來了。」

  「然後呢?」

  石諾倫始終低著頭,忙著擦拭那些玻璃杯。

  「我打賭你還沒跟她說過餘靚恬是什麼人。」

  「有必要嗎?」他面無表情。

  「你覺得沒必要?」他反問他。

  「她不問,我當然沒必要多作說明。」

  「你……」

  如果不是法律還有約束行為的效力,他真想拿起手上的玻璃杯扔過去。「用膝蓋想也知道,她怎麼可能來問你這種事!」

  「試著想像一下,」

  石諾倫忽然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對方。「你會特地去向一個跟你沒什麼關係的人,說『那天那個女人是我的前女友,我們現在沒有什麼瓜葛』?」

  他的話讓黃聖昂頓時無法反駁。

  事實的確是如此。

  倘若不明白對方是否有意,一廂情願的解釋只會讓彼此的關係更尷尬而已。

  「你就不能換個比較間接的方法來告訴她嗎?」

  「她不出現,我要跟誰間接?」

  「難道你不知道有一種動詞叫『約會』?」

  石諾倫卻投來一記冷冰冰的眼神,仿佛他剛才說的是本世紀最冷的笑話。

  「……我不知道我有什麼理由要約她。」

  說完,他又別過頭去忙他自個兒的事。

  黃聖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只差沒有倒地身亡。

  「算了。」

  他正式舉起白旗,總算瞭解為什麼林時碩情願選擇袖手旁觀。「反正你就是不缺女人,跑了一個還會有下一個送上門來。」

  很平常的一句調侃,但這次卻格外具有嘲諷的意味。

  「不要說得一副好像我不屑她,我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來確定一些事情而已。」

  「是這樣?」

  黃聖昂揚揚眉,瞅著他。「那你要確定多久?半個月?還是三個月?」

  石諾倫沉默,沒有回答他。

  「當初晨玥跟我提離婚的時候,我的想法也是跟你一樣,想說讓自己沉澱個一陣子再說。結果呢?她消失了,徹底消失了四年。」

  黃聖昂的一字一句他都聽進了耳裡,卻活像是塞爆了他的腦袋,連思考的轉換空間都不留。

  事實上,他早已經不需要再確定些什麼,他需要的是一種衡量。

  「被動接受」與「主動追求」在他認知裡的定義,是有如天壤之別。

  被動接受,代表他可以不需要是最好的;然而,倘若他真要主動追求,他就希望自己能夠付出完美的一切。

  但是他真的值得夏英潔期待嗎?以他讓諸位「先烈們」失望的前科來看,他著實一點把握也沒有。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看著他像石膏像般的一動也不動,黃聖昂喚了他一聲。

  「我在想……之前那些看上我的女人,」

  石諾倫抬頭,望向他。「為什麼最後她們會選擇把我甩了?」

  他的問題讓黃聖昂楞了幾秒。

  「這需要問嗎?」

  他皺了眉頭,一臉理所當然。「叫你捧著一大桶硬幣去丟古井,你丟多久會開始感到厭倦?還是你會選擇丟一輩子,看看哪一天能把它填滿?」

  石諾倫若有所思的,左腦能夠理解,右腦卻不能體會。

  「感情這種東西,只是單方面在付出的話,任誰都會有累的一天。」

  黃聖昂走向他,取走對方手上那只幾乎被他擦薄的水杯。「等到對方感到疲憊的那一天,就是你被甩掉的時候了。」

  「我媽一定是少生了一條神經給我。」記憶所及,他從來沒有那種想要抱著一桶硬幣去丟古井的衝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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