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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黃聖昂沒再多說,只是伸手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駛出了停車場。

  從洗手間出來之後,她發現黃聖昂雙目緊閉,坐在那張公園椅上,一動也不動的。

  她不確定他是在閉目養神,還是不小心睡著了。

  藍晨玥走向他,躡手躡腳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看得出神,看得傾心。

  她這才想到,也許他下班之後一直到現在都還未合眼。

  思及至此,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撥他額前的髮絲。

  ──有好一段時間了。

  有好一段時間,當她在晨間醒來,看著他熟睡的臉龐時,內心浮現的不是幸福感,而是滿懷的埋怨。

  埋怨為什麼她總是得看著他熟睡,然後出門去上班;等到她下班的時候,能看見的卻只剩那空無一人的家。

  久而久之,她已經忘了此時此刻的感受,那種心疼對方疲倦、卻又想輕輕吻醒對方的酸甜。

  連她都忘了自己開懷大笑的模樣。

  正因為連她都忘了自己的甜美,正因為她不願意變成那杯又酸又苦的冷咖啡,所以,她只希望當自己離開的時候,在他心中依然是杯能夠溫暖他的熱可可,那也就足夠了。

  忽然,黃聖昂緩緩睜開雙眼。

  ──他看見她正凝視著自己。

  那樣的眼神是如此令他懷念。他微笑,笑容裡五味雜陳。

  「抱歉,我睡著了。」

  「沒關係,你應該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還沒睡吧?」她抿抿唇,別過頭,正了正自己的坐姿,與他並肩。

  「反正不差那幾個小時。」他聳聳肩,不以為意。

  「啊,對了。」

  藍晨玥像是想起了什麼,彎下腰,從腳邊的提袋裡翻找著。「我從美國帶了禮物回來給你。」

  「真的?」他意外,笑了開來。

  「喏。」

  她拿出一隻紙盒,打開,是一條領帶。

  在她取出領帶遞上前時,黃聖昂卻不禁大笑了出聲。

  ──那是一條印著「JERK」四個字母的領帶。

  「還真是謝謝你啊。」他接過手,哭笑不得。「你這是在懲罰我嗎?還是趁機表達你的不滿──」

  他話未說完,藍晨玥忽然拿走他手中的領帶,繞上他的頸,動手為他系上。

  這令他錯愕。

  「還有另外一種是印著『IDIOT』。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下次飛美國的時候再幫你帶回來。」

  「不用了,真的。」他苦笑了一笑。

  見她神情專注地為他系領帶,他多麼想傾前去吻她那對唇瓣。

  但他壓抑了下來。

  他想,他一定是很愛她,愛的程度遠超乎自己的想像。否則,只是這樣和她閒話家常,為何就足以令他感到心碎,而那是一種不得不逼自己去忽略的佔有欲望,既使已經灼傷了自己,卻仍然必須視若無睹,故作瀟灑。

  「為什麼你會放棄花式調酒?」

  藍晨玥冷不防問出口。

  她的問題讓黃聖昂愣了幾秒,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聽說你本來在那一行的表現很傑出,不是嗎?」她又問了一次。

  黃聖昂靜了一靜,才道:

  「是諾倫告訴你的?」

  她只是聳聳肩,沒有回答。

  「那傢伙……」

  他輕歎了一口氣,別過頭,望向遠處。「一開始我的確是走花式路線,並不是現在你所看到的這樣。」

  「而且表現得比誰都出色。」她為他接了話。

  黃聖昂瞥了她一眼,露出淺淺的微笑。

  「其實,是雙人花式。」他低聲道出。

  這答案讓藍晨玥有些意外,卻不是那麼震驚。

  「當初我和另一個交情非常好的人一起學花式調酒,也把雙人花式搞得有聲有色,在那時候的圈子裡名氣算是不小。」

  藍晨玥靜靜的,沒急著追問。

  而他則是低下頭,陷入沉默。

  「那個人叫小昌,我十五歲就認識他了。」好不容易,他再次啟口。「我們在夜店一起闖蕩了不少年,一直到他二十一歲的時候……」

  他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他總認為自己已經可以輕鬆地叫出對方的名字,但事實上那比什麼都還要困難。

  藍晨玥的手無聲無息地撫上他的膝。

  他看著她,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繼續說道:

  「只是,後來小昌的女朋友……和我看對了眼。我們兩個瞞著小昌交往了很久,一直到被他發現為止。」

  話說至此,黃聖昂閉了閉眼,呼吸急促了些。

  「……小昌在遺書上說,一個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他最愛的女人,他討厭憎恨我們兩人的自己,所以,用這種方式成全我們。」

  他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藍晨玥卻無法觸及他的傷口。

  「從此之後,我便不再碰花式調酒了。」他睜開雙眼,看著藍晨玥的神情,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藍晨玥抿抿唇,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些什麼。

  「……為什麼從來沒向我提過?」

  黃聖昂嗤笑一聲,別過頭去。

  「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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