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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石諾倫沉默了半晌,看著吧台外的客人發愣。

  事實上,他自己身邊的女人也多半都是如此──她們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翻臉、發飆,然後提了分手之後就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因為如此,他對這種「她走了」之類的事並不會有太大的震驚。

  「你給她打過電話了嗎?」他側頭看著對方,問道。

  黃聖昂有氣無力地回看了他一眼,仿佛他剛才問的是廢話。「換作是你,你會打嗎?你還需要打嗎?」

  「不會。」

  倘若說「會」,那肯定是睜眼說瞎話──因為他從來沒有以身作則過。

  「既然這樣,我還以為你可以理解──」

  「我不會那樣做,是因為我無所謂。」石諾倫打斷了他的話。「反正我常被甩,不差那一、兩次。」

  但是黃聖昂呢?他真的可以無所謂嗎?石諾倫可不這麼想。

  「然後呢?」黃聖昂翻了個白眼,籲口氣。「你到底要說什麼?」

  石諾倫靜靜地看著他一會兒,才道:

  「撥個電話,把事情說清楚吧。就算被判死刑,至少也該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麼。」

  「沒必要了。」黃聖昂笑了出來,笑得苦悶。「人都被處死了,還需要知道什麼罪名?」

  他的回應讓石諾倫接不上話。

  確實,他們都太「識相」了,識相到已經近乎「認命」的程度。

  「你不認為……她可能在等你為自己辯解?」他反問得有些心虛。

  此時此刻,他對黃聖昂所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間接諷刺自己。因為當一模一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就徹底、完全屬於「識相型」那一派。

  「這句話,你留著下次被甩的時候對自己說吧。」

  果然,一箭飛來,直穿腦門。

  「算了。」石諾倫歎了一口氣,別過頭。「隨便你吧,你高興就好。」

  忽然,銅鈴聲響起,門被推了開來,一個男人走進。

  見是熟客,黃聖昂立刻揚起笑容。

  「唷,小劉,好久不見。最近又去大陸出差?」他轉身,取下櫃上的某一瓶酒。「一樣是Vodka?」

  對方微笑,點了個頭,然後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坐。「是啊,累死我了。一去就是兩個月,花掉的還比賺進口袋裡的多。」

  黃聖昂噗哧笑了出聲。「我早叫你女人少養幾個了。」

  他的神情就像平時一樣,再也看不出幾分鐘前的消沉。

  但石諾倫相當明白,像這樣的麻痹型交際,總會在打烊後的日出時分把加倍的孤獨感帶回來。

  別問他為什麼這麼瞭解,因為他正是這樣的人。

  付了車資,藍晨玥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階一階地往上爬。

  說到底,還是一個人比較好過。

  她回想起剛離婚的那三年,雖然她的感情一直保持空白,但她的生活卻過得非常好。

  她只需要想著工作、想著自己,不需去期待任何人,也不需要將自己的喜怒哀樂緊系在另一個人身上。

  沒有人可以讓她傷心、讓她失望。這樣的平靜是何等難得!

  她想起自己坐在餐桌前,孤獨面對那張離婚協議書的時候。

  因為她不是一個人,所以,她會期待著那雙臂膀回來擁抱她、回來讓她倚靠:因為不是一個人,她也期待對方會憐惜她的眼淚,捨不得她心碎。

  然而,等待是一種最殘酷的折磨,尤其是等待一個自己最在乎的人。

  不管是等待對方出現,還是等待對方的溫柔。那樣的等待會侵蝕一個人的靈魂,無聲無息地將一個人的美好給燃燒殆盡。

  直到最後能留給對方的,已經不再是溫暖順喉的熱巧克力,而是一杯過了夜的冷咖啡──又酸又苦。

  「你回來了!」

  忽然,男人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藍晨玥定神一瞧,有個男人守在她家門前。

  她驟然停住腳步,睜大雙眼驚愕地看著對方,不明白為什麼徐志嶺會出現在此。

  「還好,你沒事……」

  徐志嶺這才站直身子,似是松了一口氣。「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你離開的時候臉色又那麼差,害我好擔心。」

  她怔怔地呆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才醒神道:

  「不好意思,我去了一趟醫院……所以把手機關了。」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可是你怎麼會……」她的疑惑全寫在臉上。

  「我……」

  像是擔憂過了頭,把原本來這裡的目的全給忘了。

  徐志嶺抿抿唇,笑容漸漸收斂。

  「其實我是想來告訴你,我已經去問過你擔心的事了。」

  「嗄?」她納悶,一時之間不能理解。「我擔心的事?」

  「你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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