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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串略帶拉丁腔的英文從答錄機裡傳出來。同樣的,噓寒問暖少不了,最後當然也是免不了勸她返美。

  說也奇怪,明明她是在臺灣土生上長,為何所有人都認為美國才是她的家?是因為家人都在那裡?還是因為她在那裡工作最久?

  她不知道。

  「Hi,Hezal。 It's Me。」

  忽然,這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徐芷歆愣了一下。他為什麼會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是父母告訴他的?

  這也不無可能。

  江亦燁在答錄機裡先是留下了一段支支吾吾的問候,才道出重點。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我想你應該可以體諒我為什麼這麼做。」他反常地用中文說出。

  徐芷歆皺了眉。一般人不是都該先道歉嗎?

  他偷走的,是她十年的心血,他就這樣一句「你應該可以體諒」?!

  「我想了很久,我不能沒有你,再說我們也在一起這麼久了,彼此之間的默契不是別人可以取代……」

  真是夠了。

  徐芷歆走上前去,直接刪除了他的留言。

  這種留言不值得她浪費時間聽下去。

  她籲了一口氣,看了一下時間──加州現在的時刻差不多是正午。

  考慮了幾秒鐘後,她拿起話筒,按了幾個按鍵,然後等待。

  「Hello?」

  回應她的是那略帶閩南腔的英文。

  這讓她揚起了微笑。

  「媽,是我啦。」

  「喔,芷歆啊。」媽的聲音帶著愉悅,心情似乎很好。「現在臺灣不是半夜嗎?你還沒睡呀?」

  「剛才跟朋友去聚餐,所以比較晚回來。」她扯了一個謊。

  「這麼快就交到朋友啦?」

  「就算沒有新朋友,也會有老同學吧?」再怎麼說,她至少在這個小島上活了十八年。

  「對了,小阿姨……就那個開花店的。」

  「嗯?」她等著母親的下文。

  「她一聽到你回臺灣,就一直嚷著要見見你。」

  「是嗎……」

  她幾乎都快忘記那些留在臺灣的親人長什麼模樣了,更別說是記得他們住在哪。

  「她兩個孩子都去日本留學,悶得很。你沒事的話,就去陪陪他們兩個老夫妻聊天泡茶也好。」

  泡茶?

  徐芷歆笑了一笑。

  「我知道了。」

  她應允,也以累了為由,結束了這通國際電話。

  因為她知道如果再不掛斷,母親就會搬出江亦燁的話題。

  說她駝鳥也好,說她沒骨氣也行。被一個最信任的人給背叛,那種傷口太痛了,痛到她情願放棄一切,也不想冒著再被傷一次的風險。

  過去的十年已經被偷走,她還能再有幾個十年?與其那樣,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擁有值得被偷的東西。

  「和你相比也不過如此而已。」

  她忽然想起舒正尋的話。

  ……的確,她哪有什麼資格去說他。

  「該打烊了。」

  舒正尋熄了手上的煙,抬頭看著吧台前的最後一名客人。「你打算坐到什麼時候?」

  高以柔,熟客名單之一。

  她就是那種走到哪裡都會有富商想「包養」的女孩。他猜她應該是模特兒之類的職業,雖然他從來沒去確認過。

  「你看不出來我在等你嗎?」

  高以柔揚起微笑,好不誘人。

  不過看在舒正尋的眼裡,卻像是在盯著一張雜誌裡的跨頁海報。

  「等我?」他笑了出來。「有什麼好等的?」

  「外面在下雨,我體貼,想送你回家不行嗎?」

  「不過是下雨而已,沒必要吧。」他收走她面前的空杯子,不以為然。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高以柔瞅著他的側臉看,邪魅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那大概是她的職業病。

  「都有。」他隨便應答。

  「什麼叫都有?」

  「就是隨便你解釋的意思。」舒正尋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過。

  他忙著擦拭吧台內,忙著收拾,忙著熄燈。

  「你的一共七百二。請結賬。」

  他留下最後兩盞燈。

  高以柔凝視著他好一會兒之後,笑了一笑,從她那只LV皮包裡抽出一張千元鈔票,遞上。

  「不是人說過……女追男隔層紗?」

  不愧是有「R0XY的冰山美男」封號,徹底的無動於衷。

  但是她堅信只要她這朵牡丹花有意,就算是冰河也會融化成為春天的流水。

  「古代人說的話不適用在二十一世紀。」

  他很「冰河」地回了一句,然後找了二百八十元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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