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胡以汶 > 惡水上的大橋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喬峻的確無法反駁她的話,他手上握有這麼龐大的組織,不可能說放就放,何況不混黑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專業」在哪裡,他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流氓。「可是貝茹的身體……」除了一絲不放心,他還聽到自己逐漸死心的聲音。「照顧她這麼多年,我懂得如何讓她恢復健康,只要她的靜養不被打擾。」趙君吟若有所拾的看著喬峻。「我明白,等我想通了自然會靜悄悄的離開臺灣,永遠不再回來。」

  喬峻臉上的落寞讓趙君吟大動側隱之心,但她很清楚,如果真要為了趙貝茹著想,這時非得狠下心將他們分開不可,否則日後必然後患無窮。「不過,有合適的機會還是請你代為轉達,就說我之所以不曾向她表達心中的愛意,正因為我知道自己是個無藥可救的流氓。」

  無言的看著喬峻悵然大步離去,趙君吟不禁茫然,「這兩個傢伙在一起混了這麼久,我還以為……難道他們談戀愛是談假的啊?」

  接下來的兩天,喬峻就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在臺北的大街小巷漫無目的的拖著沉重步伐晃來晃去,當自己是遊民。

  他一點也不想回到租來的家,因為他怕見到貝茹借他卻又嫌惡心般不想要回去的鋼琴,怕在象中的每個角落尋到她幫他打掃卻又愛叨念的清麗倩影,怕在他新買的休旅車上聽到她不意發出如銀鈴般的笑聲,更怕午夜時分接到卡森的越洋電話,再一次提醒他喬峻是個不折不扣的黑道老大。

  他甚至試著在別人不小心撞到他的時候,反過來向別人道歉,但是刻意壓制的肅銓眼神卻更讓人不寒而慄,趕緊避開他。「為什麼?為什麼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個大流氓?」

  想到最後見到貝茹時,她看他的悲切眼神,他的心就要碎了。

  不得已,最後喬峻只好認命的回去收拾行囊,打算回美國再說。

  退了租屋、送還鋼琴,還有車子得處理,喬峻鬱鬱寡歡的找出車鑰匙,打算開去賣掉,但是當他在路邊將鑰匙插進車門鎖孔的一刹那,卻清楚的聽到「滴!」的一聲。

  喬峻的周身神經無端緊繃起來,拿著鑰匙的手當場僵得死緊,動都不敢動。

  他豐富的經驗反射出一個結論——那肯定是某種電子開關的啟動聲音。

  而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除了炸藥,多半不會是別的。

  烈日當頭,喬峻卻覺得瞬間掉進結冰的湖裡,恐懼伴隨著寒意直竄心頭。

  他沒有理會額上汩汩直下的冷汗,也無暇細想身體放炸成碎塊的感覺,只能穩定著手指的力道,再傾身透過車窗查看裡面的情形。

  果然,他必須非常仔細才能發現車門內側和方向盤下方連著一條極細的金屬線,雖然他這個角度看不見炸藥的分量,但只要他一開門,恐怕他連車門帶人都會被轟到隔壁街上。「可惡……」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暗算了,他直覺這機關必然沒有那麼簡單,說不定他現在只要鬆手,就有機會到天上和爸爸把酒言歡,所以他絲毫不敢大意,立刻用空出的左手困難的在行李裡摸索半天,終於找到膠布,撕下一段將車門和鑰匙之間纏緊,暫時固定住,喘口氣之後,才連滾帶爬的往後退至安全距離,躲在掩避物後。

  最後他看清附近都沒有行人,才撿取較大的石頭往鑰匙投擲,一連試了好幾次,當他瞥見鑰匙彈開,立刻俯身趴下。

  轟!整個休旅車發出轟然巨響,車頭炸得全毀,車身跟著也燃燒起來。

  一時烈焰沖天,立刻驚動附近的居民,喬峻心知附近不能久留,趕緊低頭離開現場。

  爆炸現場由於波及不大,圍觀的群眾漸漸增多,沒想到喬峻不一會竟然又悄悄的潛回肇事現場,混在人群和警察裡。

  他弄了一頂帽子戴在頭上,將帽檐壓得低低的,避免引起他人注意,但是銳利的目光則四下梭巡從各處湧來的群眾,他知道其中必然有他的目標。

  果然,所有的好奇眼光之外,有個戴著墨鏡的人表情有著說不出的冷靜,雖然一樣是擠在人群裡觀看火燒車的情況,但是當他確定車裡沒有人的時候,神情中甚至流露出幾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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