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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他可一點都不像小偷呢!」她興奮地追上他,並發出感歎。

  他笑望著她。「以姑娘看,翻牆越壁的人該是啥模樣?」

  「我沒見過,大概是賊眉鼠眼吧!」林紫萱不確定地說。

  譚步平低聲笑了。「要真是那麼容易識別的話,宵小早就滅跡了。」

  為了跟上他的步伐,林紫萱已經開始喘氣了,於是顧不上說話,直到走入稍微平緩的路段後,她才又問:「他怎麼成了你的管家呢?」

  譚步平看看她,並沒有回答。

  林紫萱以為觸及了他的隱私,急忙道:「公子不方便說就不說吧!」

  可他還是回答了她。「他風靡京城多年,三年前在一個權臣家中失手被擒,雖然逃走了,但仍被官府緊追,他潛入官府偷出訟狀,找我替他改訟詞贏了官司,從此他金盆洗手,跟隨我返鄉,後來我買下竹苑,他就負責看管那裡。」

  聽到是他的狀子幫「梁上飛」打贏了官司,林紫萱追問:「你怎麼改狀子?」

  譚步平眉梢飛揚,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將狀子中寫他『從大門而入行竊』中的「大」字添上一點,再讓他將狀子放回原處,自己則於次日上官府自首,因此他的罪名減輕了,只罰了幾文錢了事。」

  「大字加一點是什麼字?」林紫萱有趣又急切地問,真希望自己識得字,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他想起她不識字,於是用手比劃著解釋給她看,在「大」字的肩頭加上一點,就是「犬」字。

  這下她明白了。「我知道了,你將『從大門而入』改為『從犬門而入』,他的罪名就輕了許多,對不對?」

  「沒錯,正是這樣。」

  林紫萱心裡默默想著這一字之別帶來的不同結果,不覺為他的才華傾倒。「你真行,我要是也能識字就好了,就不會被人當面欺騙,簽下自己的賣身契。」

  「認字並不難,你可以學嘛!」他鼓勵她。

  她的心躍躍欲試,但也覺得是做夢。「真的嗎?怎麼可能呢?」

  「只要願意,什麼事都是可能的。」

  她抬頭,與他的目光相遇,這次她沒有逃避他,望著月光下他閃閃發亮的眼睛時,她躍躍欲試的心平靜了,明白自己再如何想成為識字的人都太遲了。「算了,我還是先逃過今夜,想法子救我爹吧!」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可是覺得腳步沉重,因為現實中的一切提醒了她,要救爹爹,她還有很多的路要走。

  譚步平也不再說話,因為他開始擔心身後的追逐者不會放棄,因為那些狗吠聲漸漸平息了,但人群的吵雜聲卻更加清楚,顯然那群追逐者正往山上追來。

  林紫萱很快也發現了這點。

  「他們追來了?」她指指山下。「他們看見我們了嗎?」

  「也許,他們可不是善男信女,我們快走吧!」

  兩人沉默地往山上走,山路越來越陡,危岩險峰與翠林修竹相間,溪流淺灘與香藤相纏,給他們的行走帶來了困難,特別是九華山的夜晚霧靄環繞,當夜深時,秋霧寒露彌漫群峰,皎潔的月光透過白霧將山林染成一片白色,漸漸阻礙了他們的視線。

  「譚公子,我們要去哪兒?」經過一段長而陡峭的山坡時,山下的人聲犬吠驟然消失,山林顯得格外安靜,林紫萱小聲地問,生怕大聲說話驚動了沉睡的山林。

  譚步平同樣將聲音放得低低的回答。「到安全的地方。」

  「還有多遠?」她仰頭看看前方望不到頂的山峰。

  譚步平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怎麼?走不動了嗎?」

  林紫萱立刻否認。「沒有,只是沒有目的地的行走讓人想睡覺。」

  「快了,就在前面。」譚步平對她伸出手。「來吧,讓我拉住你,要是你打瞌睡,准會墜入千仞絕壁。」

  原不想把手給他的林紫萱一聽最後一句話,急忙將手放進他的大掌中,並往身側絕壁看了看,可是那漆黑的山谷中只有白霧在飄蕩。

  又走了很久,見譚步平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林紫萱忍不住想知道他的「快了」到底有多快,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她可不是個愛抱怨的女人。

  她唯一作出的本能反應是用力攥住他修長的手指,在這樣特殊的情形下,拉著他的手似乎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既能節省體力,也能發洩情緒。

  她相信她這一握一定讓他感覺到了痛。不然,他不會眼帶疑問地看她一眼。

  可是他只是匆匆看她一眼,再以與她同等的手勁握了握她的手後,就不再有其他反應,只是邁開大步往上走,弄得她也不敢再使小性子。

  崎嶇的山路如同永無止境一般,直到兩人都走得汗流浹背、呼呼喘氣,一間廟宇似的小屋終於出現在前方。可是一靠近林紫萱才發現,這不過是間供香客和出外化緣的僧人小憩的簡易茅屋。

  「啊,終於到了。」她一聲輕喟,想甩開譚步平的手坐下來休息,可是那只手並沒有放開她。

  「再走幾步。」他低聲說。

  「為什麼還要走?」

  「你想休息的地方,正是每個上山的人都想得到的地方。」

  他話不多,卻讓林紫萱明白了,這裡同樣是追趕他們的人會注意到的地方,於是她跟隨地繼續穿過小屋後的樹林,來到一個視野開闊的山坡。

  「好了,我們就待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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