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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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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陸秀廷舉起手擦她臉上的淚,聲音低沉,但很平穩。 「你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除了你的眼淚傷了我的心外,我好像沒有受傷。」他說著坐了起來,靠在身後的爐壁上。 梅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動了動四肢,再對她伸出雙臂。 「你這個壞蛋!」梅蕊猛地往他胸前揍了一拳,沒看到他瑟縮了一下,便一頭撲進他張開的懷裡抱著他大哭起來,嘴裡還含糊不清地數落他。「裝死的壞胚子!無可救藥的無賴!你就是會嚇我,我再也不要理你啦!」 「真的不理我嗎?」陸秀廷逗趣地問。 他其實也是剛從昏迷中醒來,此刻他的感覺就好像被人用木棒從後腦勺猛擊了一棒,而他的身上也隱隱作痛。但他是不會告訴她這些,她今天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恐懼。 梅蕊在他懷裡嗚咽著說了什麼,他沒有聽清,只是緊抱著她,繼續逗她開心。 「蕊兒,我活著,沒有受傷,你該高興啊,怎麼哭得這麼傷心呢?」 「是的,我是高興……」梅蕊仰起臉看著他。「你沒有事就好……幸好你來的及時……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是朝汐跑去告訴我的,她也是無意間從她嫂子口中得知的。」陸秀廷舉起手替她擦拭著眼淚。「不要再哭了,你看,這麼好看的臉都成花貓了。」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就像只花豹。」梅蕊終於破涕為笑了。 「那好,就讓花豹親親花貓,好不好?」陸秀廷俯身湊近她。 「不好,你滿臉的沙土……」 可是不管她口頭上怎麼說的,她的嘴已經迎上前去,與她的花豹滿是沙土味的嘴緊密相接,並立刻被捲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中。 這是一個由青澀走向成熟的吻,帶著經歷過生死考驗後,更珍惜對方的宣誓與熱情,是一種天搖地動、目眩神迷的經驗。 熱情的擁吻使得他們忘記了剛剛遭遇到的驚嚇與危機,直到不知是誰先呻吟出聲,陸秀廷才恢復了理智,他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瓣,抬起頭來看著她。 儘管她滿臉灰塵淚痕,但依然美麗得不可思議。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她的美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梅蕊也望著他,激情仍然蕩漾在她的眼波中,她靜止不動地凝視著他,心裡有種越來越強烈的欲望蠱惑著她,於是,她絲毫沒有考慮此刻是否是合適的地方,也沒有在意身邊還有旁觀者,就忽然摟住他的頸子,拉下他的頭,親吻了他。 陸秀廷立刻把她拉進懷裡,化被動為主動地吻她。 這時,巨大的聲響伴隨著明亮的光線將廢舊的大窯照得通亮,封閉已久的出口被打通了! 「四少爺!」 「小姐!」 梅蕊安心了,知道她無須再為如何出去擔心。 尾聲 兩個月後,德化員外第內佈置一新,喜氣洋洋,東面小院的門扉上有對對子揭示了這裡充滿喜氣的原因——「五彩雲臨門煥彩,七香車擁轡如琴。」 原來,陸家在為四公子陸秀廷辦喜事! 傍晚時分,震天價響的噴呐、喇叭、鑼鼓、金鈸等文武樂器終於停了! 一掛鞭炮響聲中,搖搖晃晃的喜轎終於進了員外第的大門,一路過了外庭院,過了主建築,來到中庭,在早已鋪設好的紅氈前落了地。 梅蕊身著一襲繡著梅花的新娘裝,頭頂四角各綴兩枚銅錢的紅蓋頭,被喜娘攙扶著下了轎,踏在紅氈上。 一條紅彩綢帶被喜娘塞進了她手裡,她透過絲綢做的紅蓋頭往前方瞟,看到臺階上有兩道同樣高大挺拔的身影,知道粗壯的那個是範朝陽,今天他是以新郎最好的朋友的身分來觀禮。 大窯事件後,陸梅兩家聽從一雙兒女的勸解,原諒了范氏兄弟。深懷懺悔感恩之心的范朝林因腿骨已斷無法行走,而將家族事業交給了弟弟范朝陽打理,如今,範朝陽的婚事也正在緊鑼密鼓地安排著。 當看到範朝陽身邊那讓她掛懷了兩個月的熟悉身影時,她的心怦怦狂跳,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紅綢。 陸秀廷俊臉帶喜,一身縫製合身的新郎裝將他頎長的身材襯得更加挺拔偉岸。他在眾人的吆喝聲中,接過紅綢的另一端,小心地握在手心,走在紅氈外面,引領著他最美麗的新娘前去拜堂。 可是當紅綢帶被拉直時,新娘仍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略微用了點力,可那頭仍舊不回應。 回頭看看那垂首站立在紅氈上的俏麗身影,他似有所悟,不由暗笑。「好你個小心眼新娘!」 於是他更加用力地拉紅綢帶,想將她硬拖過來。 不料,綢帶那端竟突地一松,他的身體頓失重心,腳下打了個踉蹌。若非身邊的範朝陽拉著,說不定他就得跌坐門檻上了。 圍觀賀喜的眾人笑聲驟起,都以為大婚之日,年輕的新郎心急失常絆了腳。 紅綢帶兩端的主人可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蕊兒,不許搞鬼!」陸秀廷站穩後走近後面的新娘,悄聲警告。 「誰教你不守信用?」紅蓋頭下的聲音雖小,但絲毫不示弱。 「我沒有!」 「你有!」 攙扶著她的喜娘發出竊笑,陸秀廷無奈地輕提紅綢帶警告她,並繼續往前走。 這次梅蕊沒有為難他,順從地跟著他進了門。 見她溫順地跟隨在身後,陸秀廷安心了,喜孜孜地引導著她進了大廳,站立在神位和雙親身前。 一堆賀喜頌詞後,司儀高聲呼喊著,指引著新人拜堂,新郎新娘也規規矩矩地根據他的唱詞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可是就在夫妻對拜時,梅蕊又刁難新郎了。 身為新郎倌,今天的陸秀廷戴了一頂簇新的六合一統帽,當他轉身與梅蕊相對俯身行禮時,梅蕊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讓她頭上高聳的鳳冠頂落了他的帽子。 幸好他反應快,當帽子險些落下時急忙伸手按住,確保它繼續安全地留在腦袋上,否則拜堂時落帽,那就糗大了! 此後,無論是送入洞房,揭紅蓋頭,還是喝交杯酒時,陸秀廷都不敢再放鬆,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生怕她又出什麼怪招讓他當眾難堪。而他也很好奇,當自己如此坐立不安時,她卻如無事人兒般嫺靜地按照禮俗,中規中矩地行事行禮。 懷著焦慮不安又興奮難耐的心情,一對新人終於熬過最喧鬧的時刻,當洞房內只剩下他倆獨處時,陸秀廷一把將她抱住。「你三番兩次作弄我,是故意報復我,是嗎?」 梅蕊不躲不閃,笑盈盈地說:「沒錯,你失信在先,不能怪我。」 陸秀廷在她噘起的嘴上親了一下。「大窯歷險後,是你我的爹爹堅持你應該先回家去調理的,我能不放你走嗎?」 「可是你不該不告訴我你摔下窯底時受了傷,也不該不守一月之約,什麼話都不說就讓我爹爹把我帶回家去,還兩個月不來看我!」想起這兩個月的思念,她眼眶紅了。 陸秀廷明白她的氣惱,憐愛地抱緊她。「我那時也不知道自己受了內傷,何況那是我們歷險歸來的第二天,所有的事都還來不及想,我們的爹爹就來了,在那種情形下,我還能留住你嗎?」 「可是你不該連信都不寫一封!」梅蕊還是不原諒他。 「就因為這樣,你才寫那封信給我,說三個月內不娶你,你就不嫁了?」 「沒錯,我就是那樣想的!」 「所以我也沒錯,我就是為了不違逆你的意思,我一直在趕時間,為了在三個月內娶到你啊!」陸秀廷順從她的意願,俯身親吻她的唇角、鼻尖,同時不忘為自己辯白。「這兩個月裡,我雖然沒去看你,沒給你寫信,可我每日都在想你,一直在按照你的心思做事喔!」 梅蕊噘著嘴,做出不相信的樣子。 「讓你看看!」陸秀廷沖她得意地一笑,抱起她下了床,走到一隻木櫃前,指著櫃子門上的銅環。「拉開這裡!」 梅蕊看看他,他對她微笑,那笑容將一股暖氣送入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心裡的怨懟全然消失無蹤。她伸出手拉開那扇門,頓時美目放大,閃動著讓陸秀廷永遠難忘的喜悅光芒。 「秀廷!你做到了!」她一聲驚呼,雙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唇上落下無數個吻。 「是的,我做到了!我們做到了!」陸秀廷快樂地回應著她的吻,並在親吻她的間隙重複著這個遲來的喜訊。「我們做到了,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好的瓷器!」 「讓我看看,我要看看!」 「等會再看,它們是你的!全都是你的!」陸秀廷熱情洋溢地將她抱回床上。「不過現在你得先看看我,我也要看看你,因為最重要的是,你是我的!」 陸秀廷熱情的吻讓梅蕊全身的血液沸騰了。 是的,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他們彼此相屬——永遠永遠! 「秀廷,你也是我的……」她的激情呐喊全然消失在她夫君的口中。 帳幔飄飄,紅燭搖搖,春光橫溢的新房內,一對新人將長久以來的思念化作了永世不變的癡愛。 在床頭那端敞開著的櫃子裡,放著四尊潔白如玉,精美絕倫的瓷器—— 追求幸福的梅花杯、深表歉意的梅花碗、喜上眉梢的梅花壺、高頸鼓腹的梅花瓶,在燈火下閃耀著永世不滅的晶瑩光芒,見證著這兩位少男少女奇特的愛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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