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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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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以祖訓壓他,葉老爺理虧,只好說:「離六十壽辰還有一年多,急什麼?再說舒遠與宏達都是我的兒子,我何來偏心?讓舒遠主管家業,是因為他熟悉家具作坊,會畫又會做,跟坊裡的人熟悉。而宏達,你也看見了,他能成什麼事?」 「老爺這就是偏心。」葉夫人得寸進尺,袒護地說:「舒遠會的宏達也會,只要給他機會,他一定做得比舒遠更好。而且宏達懂事聽話,他的媳婦溫順賢淑,俗話說『妻賢夫禍少』,她有旺夫相。可你瞧瞧舒遠,他那人只會讀書,又懼內,他的媳婦行為乖張,口德極差,那樣的兒媳只會給葉府惹麻煩。因此,只有將葉家交給宏達,才能興旺發達。」 她的話正說中了葉老爺的心事。長媳雖出身顯貴,為人豁達善良,但論口德確實不適合做葉家大夫人。可是長子才學出眾,深得家具作坊內工匠們的信服。他聽完夫人的話後沉吟不決,最後折衷地說:「如果你堅持要宏達繼承葉家,那我們得請最好的名師來公開考考他們,看他倆到底誰較合適。」 葉夫人起初不樂意,但葉老爺堅持認為這樣做才公平合理,她不得不讓步。 於是,葉府兩位少爺一個月後要接受公開考核,勝者將擁有葉氏家具作坊繼承權的消息很快就在蘇州城內傳開了,兩位當事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這是什麼意思?長子繼承家業乃天經地義,何況舒遠還是嫡長子,這分明是葉夫人搞的鬼。」歆怡不滿地對前來報信的芒子說。 葉舒遠則不當一回事,輕鬆地說:「隨便她,要考就考,我是沒問題。」 芒子也說:「大少夫人放心,大少爺熟悉家具,而三少爺則連硬木、軟木都不會分,要考什麼?葉夫人這次逼她寶貝兒子出醜,看她如何下臺。」 雖然他們說得輕鬆,但歆怡還是對這場考試感到緊張,生怕心懷叵測的葉夫人對葉舒遠不利。 從知道葉夫人與葉舒遠的真正關係後,葉夫人對自己的恨意就有了來處,她知道只要葉舒遠幸福快樂,那位夫人就會非常不舒服,害人的動機就會越強烈,因此她暗自發誓要好好保護葉舒遠,這次,絕對不許任何人再傷害他。 從那天開始,府內的氣氛越來越緊繃。與她雖還不算朋友,但已不再是仇人的青梅告訴她,女眷們每日清晨到佛堂「修身養性」的活動暫時停止了,因為葉夫人要督促兒子準備考試。幾天後,卿姨娘也在庭院中相遇時悄悄告訴她,葉夫人的東院觀星閣時常傳來鋸木聲,聽說是葉夫人幫助三少爺為考試作準備。 無論聽到什麼,她都及時告訴葉舒遠,但他每次都坦然一笑,開心地說:「好啊,也許這樣逼一下,宏達真的能學到點東西。」 這天夜裡,當他再次這樣說時,她生氣地責備他。「你這人怎麼這樣傻?她是想奪你該繼承的家產呢,你還這麼開心。」 他笑著將她拉入懷裡,逗趣道:「奪就奪吧,反正我娶了個乞兒做老婆,大不了跟你一起去乞討,好不好?」 她輕捶他的肩,啐道:「都這時候了,你還這麼不正經?」 「這時候怎麼了?難道你真害怕跟我過苦日子?」 「我才不怕呢。」她依偎在他懷裡。「只要跟你在一起,什麼樣的日子都沒關係。我只是不願意她那麼欺負你,而且,我總擔心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她的真情剖白讓他全身籠罩著一股暖流。這一生中,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對他毫無所求,卻全然信任和保護他的人。感覺到喉頭一陣哽塞,他緊抱著她,低嗄地說:「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你吃苦。」 「我也不會讓你吃苦。」她自信地分擔著他的責任,快樂地將自己的嘴送上,把自己的心奉獻給他。 他則用他全部的愛回應著她。 兩天后的晚上,因見葉舒遠遲遲未歸,歆怡不放心,帶著秋兒從臨街的小門出去,到家具作坊找他。在幽靜的後院、一間亮著燈的屋裡,看到他正獨自忙碌。 她讓秋兒留在外面,自己進屋去找他。 「你怎麼來了?」見到她,他很吃驚,得知她的來意後,心裡充滿了溫暖,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要我不擔心,你就得早點回家。」她任性的要求,轉而又被他手裡正在做的活兒吸引,圍著他轉了一圈後,問道:「這椅子真美,是湘妃椅吧?」 「沒錯。」他眼睛沒離開手裡的活,簡單回答道。 見他那麼專心,怕影響他,她說:「既然你沒事,又忙著,那我先回去吧。」 他一把拉住她。「既然來了,就等等,反正我也快做完了。」 「行,我等你,你別急。」她開心地說著,坐在一邊耐心地等他,感覺像又回到了當初暈船時,跟在他身邊看他讀書時那種甜蜜安寧的時刻。 明亮的燈火下,他手持小刮刀,專心地把一片片綺麗璀璨的鐵片,鑲嵌到即將完工的「湘妃椅」上。 「哦,家具還可以嵌鐵片嗎?」她好奇地問。 「不,這不是鐵片,是瓷片。」 「真的嗎?那怎麼跟青花瓷不同呢?」 他拿起一片瓷盤展示給她看。「這是鐵系花釉瓷料燒制的瓷片,所以跟青花瓷不太一樣。仔細看,你就會發現這種瓷更富有光澤。」 歆怡接過瓷片翻看,見瓷釉色澤恍如瑪瑙,瑰奇無比,外表看似黑釉,伹如果放在燈火下看,它又閃動著血紅寶石色,裝飾在椅子上顯得富麗堂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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