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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出乎子靈意料的是,娘並沒有責備她,反而滿眼憂傷地親自為她洗臉洗手,大嫂則安靜地替她換了衣服,讓她躺上床。

  「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俞夫人替她拉上蚊帳時輕聲叮嚀道。

  看著娘慈祥的目光,她很想拉住娘告訴娘那些她剛體驗到的、仍不甚明白的感情。可是困意襲來,昨夜她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睡眠。

  然而,在她入睡前,腦子裡徘徊不去的是:他娶過妻,可是他的福晉死了,被他的荒唐和風流氣死了,而他在桂花胡同養了個寡婦。

  喔,真是個糟糕的男人!她輕歎一聲墜入了不安穩的夢鄉。

  這一覺她果真睡得夠久。當她的爹爹和哥哥們晚上回家時聽說她從早上他們離開後就一直沉睡不醒時,都嚇了一跳,趕到她的房間。

  幸好試過她的鼻息,知道她沒事,只是在熟睡中,大家才略感安心。

  「別吵醒她,讓她好好睡。」俞老爺小聲地交代著,疼愛的目光不舍地停留在女兒的面龐上良久,深深歎口氣後與兒子們出去了。

  「但願他不會找到這兒來!」

  當晚飯後俞家父子習慣性地聚集在大書房時,俞老爺憂鬱地自言自語。

  眾兒子都知道父親所說的「他」指的是誰,大家都一陣沉默。

  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四季樓的俞子泰在吃飯前,已經將今天上午王爺大鬧四季樓的事告訴了他們,而他們也都聽說了那個傳遍京城的王爺的警告——

  四季樓若不把小夏姑娘交出來,他就要拆了四季樓,毀掉所有的人!

  他的警告果真在許多人心裡都壓上了沉甸甸的巨石,當然,也在他數不清的荒唐罪狀中又增添了一筆:妓院逞兇!

  令人擔憂的沉默中,俞子安安慰父親道:「您老放心,他找不到這裡來的。天下哪有嫖客死守一個女人的?等他鬧夠了,自會忘記的。」

  俞家大少爺的話正是當日許許多多人的共識。無論是在四季樓親眼目睹王爺發狂的王公貴胄、還是聽聞這件事的市民商賈,大家都對王爺的所作所為由同情到不理解,最後到嗤鼻而笑——當然,是私底下。

  王爺贏了棋,沒得到彩頭,想揍人燒樓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這不明擺著被婊子們當猴兒耍了一遭嗎?這事換了誰都會生氣,何況地位尊貴的和親王爺?

  耍天耍地,不能耍王爺!這次小夏姑娘和四季樓確實是惹上大麻煩了!

  也因此,當今早王爺久等四季夫人要人不得而大發脾氣時,所有四季樓的嫖客們都慷慨陳詞,要四季夫人還王爺一個公道。

  四季夫人、領班倒也是明白人,在折騰一天也沒能把逃跑的花娘抓回,白白失去了一棵搖錢樹後仍忍著心痛,盡力彌補王爺的損失,讓今天剛出場的棋藝花娘、水靈靈的「新小夏」姑娘侍候他。

  當看到這位姑娘同樣棋力不俗,矯美絕豔,甚至比前一位小夏姑娘更多幾分風情時,大家都深歎王爺乃有福之人,以為事情可就此了結。

  可沒想到這位荒唐王爺果真名不虛傳,不僅將人家嬌滴滴的新小夏姑娘趕出了房間,還把人家的棋場給砸了!

  看著美人蒙羞流淚,眾人對王爺的同情與支持轉眼變成了零。雖然沒人敢公然反抗他,可是暗中對他的不滿卻讓小夏的院落充滿火藥味。

  而最最讓人驚詫的是,就在大家以為王爺必將繼續發威時,四季夫人三拜九叩地把王爺請進了屋,一番低語後,那位橫眉豎目的王爺竟大步離去了。

  少了王爺的鬧場,新小夏姑娘的四周恢復了快樂笑聲,四季樓重拾鶯歌燕舞、雀呢鳥喃的旖旎春光,好事的嫖客們則各自爭相傳播獨家消息……

  無人知道四季夫人與王爺究竟說了什麼,王爺因何而放棄復仇離去。

  那是一場只有他二人知道的心靈交鋒。

  「王爺是真心喜歡小夏嗎?」將他請進西廂房後,四季夫人低聲問。

  「沒錯!」他明確地回答。曾經他也像其他人所預言的那樣,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但現在他知道他們都錯了,因為他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清純美麗的女人!

  「那就請王爺不要再苦苦相逼,否則她只有一死!」

  一雙如刀的俊目劈來。「大膽刁婦,本王以實相告,你竟敢滿口胡言!」

  「王爺恕罪!J四季夫人當即雙膝跪地,伹久經風霜的眼睛仍直視著王爺冷硬的雙目,高興地看到其中的惶恐,心想如今能阻止王爺瘋狂言行的也只有小姐了。

  「說完你的話!」弘書低喝。

  「謝王爺!」四季夫人雙手伏地垂首道:「小夏姑娘已兌現了對王爺的承諾,如今逃走正是為了結束與王爺的糾纏,如果王爺不放過她,那她只有一……」

  「不許說那個字!」弘晝面色發白地阻止她說出「死」字,一向好扮死人的他竟然有怕「死」的一天,他驚詫,卻無暇細思。「說理由!」

  看到面色蒼白、神情悽惶的王爺,四季夫人相信他是真的喜歡小姐。而今天清早在老東家府上拒絕服藥的小姐,不也帶著同樣的神情宣稱喜歡他嗎?

  她世故的眼睛早已將這兩個不可能相守的人看透,不由帶著同情地歎氣道:「王爺應該知道,小夏是純潔美好的姑娘,昨夜她將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了爺,可是又在清晨逃走了,這是為什麼?依奴家看來,那是因為她也喜歡爺。可是她知道與王爺的身分地位不配,王爺永遠只會把她當青樓女子看,就算再喜歡也是不能長久,因此她害怕。」

  「喜歡我為何要害怕,甚至逃走?」弘晝的嘴角嚴厲地抿起,心被劃了一刀。他不要她怕他,世上所有的人怕他他都無所謂,可那不包括她。

  「因為喜歡才會害怕,因為害怕所以逃走。王爺,您是聰明人,難道這樣的事情還看不明白?如果您連她躲藏起來都不允許,她還能活嗎?」

  四季夫人的話戳到弘晝的痛:她寧願死都不要跟他在一起!

  那顆總是驕傲地高昂著的頭顱垂下了,但隨即又堅定地說:「不,她不應該害怕,更不應該逃走,我永遠不會傷害她,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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