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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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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爹娘和哥哥們愛我,可是我喜歡下棋,小夏的場子是為棋局而開,客人定是為較量棋技而來,絕非為女色,否則他不必耗損心力應對棋局。再說要想占我便宜就得贏了我的棋,爹爹難道對女兒的棋技沒有信心嗎?」 「那倒不是。」說到她的棋技,俞萬開臉上有了笑容。「爹爹相信你能贏。可是四季樓的生意得讓她們自己考慮……」 「不對,四季樓是咱們家的生意,得咱們自個兒考慮!」子靈打斷爹爹的話,竭力說服道。「如今京城裡的妓院多如過江之鯽,各樓各院都在想方設法留住客人,四藝花娘的點子不錯,當各位花娘掛牌之際,定會有文人雅士、各方高手慕名前來。可是,如果一開場小夏就有負眾望,那不僅四季夫人的初衷被毀,就連四季樓以往的好名聲也會受到牽連。乘興而來的客人中雖有寬厚之人,但也有挑剔之客。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四季樓的生意只怕會一落千丈!」 她這番話雖說是為了達到她自己的目的,但也說中了俞家男人的隱憂。 四季樓是京城一流妓院,有門面有聲譽,其中花魁大都才貌俱佳。來往客人多是王公貴胄、文人騷客,就連朝廷要人也常來此聚會飲樂。如今以四藝花娘做彩頭吸引貴客上門,就得貨真價實,讓客人們來了能留,留了能滿足。可如果「四藝不藝」,名不符實,那四季樓的聲譽必將受到影響,這是他們都擔心的。 看出爹爹和哥哥們被自己說動了,子靈打鐵趁熱道:「讓我去,既可免除我四處找尋高手對弈的辛苦,還可以試試看是否有才藝的姑娘能為四季樓帶來好生意。要知道,四季樓後院還養著一班學藝的女孩呢。」 見她鐵了心要那麼做,俞家男人們都知道難以阻止,與其讓她私自去冒險,還不如在家人的關注下來安排。但俞萬開還是不放心。「可是你的身分……」 「我們不會讓人知道我的真實身分的,我就是小夏。」 「萬一有人認出你呢?」 「不會的,想想看到四季樓那樣的一流妓院尋歡作樂的人都是誰?絕對不會是平日出入茶樓棋場的士子遊客。」見爹爹仍在猶豫,她又說:「我通常進出宅子總是在馬車裡,出門也只逗留在哥哥們的店鋪內,對弈時從不報家門,不留名姓,因此就算與曾經交過手的棋手相逢,對方也只會將我當作為了謀生而淪落風塵的棋藝花娘。再說,誰會將梳著雙垂髻、素面朝天的我,跟四季樓那個雲鬢翠鬟、塗脂抹粉的小夏姑娘看作同一人呢?所以,你們放心,絕對不會有人認出我。」 子靈將她十七年來最拿手的軟磨硬泡功夫發揮到了極致,對她的保護欲極強的父兄們終於被說服,同意她去玩幾天,不過七夕前必須回家。 見自己得到了十多天的弈棋機會,她爽快的同意了。七夕之夜按傳統,她必須跟隨家中女眷到禦河橋畔點河燈,在月下燒香,求織女賜予聰慧的心和靈巧的手,她不想錯過那麼好玩的夜晚。 俞老爺叮嚀道:「靈兒,爹爹得跟你把話說明白,這是為了成全你想下棋的心願,可一旦發現有問題時,要立刻找你三哥和樓裡的嬤嬤管事們,知道嗎?」 「我保證不會出問題。」 「俞子泰,」老爺子嚴厲地交代三兒子。「你吩咐下去,要好好照顧靈兒。」 「知道了。」俞子泰連連點頭。 「郎世寧,這女子是誰?我皇兄的新妃嬪?」 清晨,挾著一卷畫軸走進禦書房的郎世寧屁股還沒碰到椅子,就被一句劈頭而來的問話嚇了一跳,可隨即笑了。 「啊,是王爺來了?」他轉身往發聲處望去。 當今這片天下,只有兩個人會這樣直呼他的名字,一個自然是當朝天子乾隆皇帝,另外一個就是此刻站在屏風前的這位特立獨行,桀驁不馴的和親王弘晝。 作為來自羅馬的天主教傳教士及被三代清朝天子供奉的宮廷畫家,郎世甯不僅受到康、雍、幹三位皇帝的敬重,也備受貴族士大夫們的尊崇,可唯獨和親王對他表現得隨隨便便。儘管如此,他卻無法對這個年紀只有自己三分之一大的王爺產生反感,反而很欣賞他的率性與狂放。 「不,和親王猜錯了,她不是妃嬪,是四季樓的花魁。」看到他正注視著的自己剛完成的那張工筆劃,郎世寧笑著回答。 「花魁?你竟然去嫖妓?」弘晝眉梢一抖,投給他一個非常不贊同的眼神,隨即仰頭對天,微閉星目在胸口畫了個十字,認真地念道:「主啊,請赦免這位洋大人的淫罪吧,阿門!」 「不!王爺又錯了!」郎世寧急忙用生硬的華語抗議。「我沒有犯任何罪,不需要赦免,我去那裡是因為那位姑娘棋藝非凡,美麗絕倫,所以我要畫下她。」 「真的嗎?」弘晝轉回頭端詳掛在屏風上的畫。 畫裡的女子低著頭,露出部分秀雅的頸子,略微前傾的身子構成一種柔軟而富有韌性的弧形。一綹黑髮由額頭垂落,隱隱遮住她專注於棋盤上的眼睛。她身上穿的是兼具滿漢風格的長裙繡褂,紅色的衣料將她的肌膚映襯得晶瑩溫潤如玉,面頰淡淡的紅暈恰似天邊的薄曦,而她的嘴,那是張對男人最具吸引力的菱形小嘴,此刻那紅豔豔的雙唇緊閉,向前噘起,看起來像正在撒嬌的女孩…… 「美麗絕倫?她真有這麼美嗎?」弘晝的眼睛離不開畫,卻為自己被這個畫上美女所吸引而生氣。他挑剔地說:「煙花女子多靠胭脂水粉裝扮,你的畫筆所畫出的只是一個虛構的美人。」 聽他如此說,郎世寧淡淡一笑。「王爺何不親自去瞧瞧呢?百聞不如一見,只怕我的筆難以畫出她三分的美麗,更何況她的棋藝超群,多日來無人能戰勝她,就連黃大人都敗在了她的手下,因羞愧而發誓從此不再弈棋。」 黃大新?弘晝一驚,那個被皇兄奉為國手的狂徒?那個自稱是一代棋聖過百齡徒孫的御用棋手?那個多次宣稱即使神仙下凡都可以讓三子的「棋壇一霸」? 他真的敗在了一個煙花女子手中?!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起來。「我會去瞧瞧,但不是為她的美麗,而是為她的棋藝。」 「敗的何止黃大人?」郎世甯溫吞地瞅了他一眼,促狹地沖他擠眉弄眼道:「京城裡不知多少人想要摘下那朵美麗的花蕾,王爺去了,說不定能贏得頭彩,與佳人共度浪漫一夜。」 「洋鬼子胡說什麼?」弘晝隨意地罵著,眼睛卻又轉回屏風上的美人。 郎世寧順著他的視線踱到畫前,用逗趣的口吻說:「去吧,我的孩子,你們的老祖先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美人已經放言,每位應戰者有三次對弈機會,只要能贏她一回者,就可以與她共度一夜,得到她的開懷(注2)。如此良辰美景,王爺為何要放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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