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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你說得對。」她聲音顫抖但非常清晰地說:「我想跟著你,一生一世都跟著你。我一直都愛著你,一生一世只愛你。但是,我只做你的妻子,絕不做妾!也絕不與別的女人分享你!否則我寧可什麼都不要!」

  石天威一聽,立即站起身毫不留情地說:「我石家絕不會要一個失了貞潔的女人做正室!」

  薛惠心一聽,頭頂仿佛「轟隆」巨響,神志幾乎崩潰。深切的悲哀與失望襲上心頭,她竟怒極而笑。

  「哈哈哈……」她突然爆發的笑聲驚動了整個客棧的人,那笑聲中的絕望和淒涼令人毛骨悚然,大家驚駭地圍在房門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笑聲竟是如此悲涼?

  「不要笑!不要笑!」那份絕望與悲傷同樣影響著石天威,他大聲阻止她。

  薛惠心的眼淚在臉上滾,笑聲更加哀愁。她甩動長髮,讓一直都綁得緊緊的髮辮散開,大聲說:「為什麼不讓我笑?你不是說我該多笑嗎?過去三年來我不知道什麼是笑,我只知道心痛,只知道自己是個莫名其妙被拋棄的可憐人,所以我不會笑。可是今天,我才發現我一點都不可憐,可憐的人是你!

  這真是天下最好笑的事——你,天下聞名的『青鶴莊』石少莊主,口口聲聲指責我是失貞的女人,可是卻不知道我的貞潔就是被你奪去的,是你!沒有別人!」

  「你是什麼意思?」石天威心頭一驚,急忙問。

  「就是這個意思!」薛惠心將床單一把扯下來,用力砸向目瞪口呆的石天威,大聲說道:「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將這個帶回去讓你爹娘看看,給天下人看看,告訴他們上面的東西是怎麼來的,讓他們評判我的貞潔吧!而你,永遠都不要再接近我!」

  「搞什麼鬼?」石天威被她幾近瘋狂的神態和果決的語氣鎮住,又被撲面而來的床單猛地罩住頭驗,不由生氣了。他大力拉下床單,咒駡著:「帶床單回去給爹娘看有什麼用?能證明什麼?」

  但當他展開床單,看到白色床單上灑落的點點血跡時,他僵住了。

  「落紅?怎麼會有落紅?」他茫然地自問著,其實剛才他是有所覺的,但因為激情澎湃,又太過相信心兒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故而忽略了。

  現在,看著這如梅花般猩紅點染的床單,他的頭昏了,人傻了。他弄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當他抬頭看向心兒時,他的心跳幾乎因驚恐而停止:心兒正將他的寶劍從劍鞘裡抽出來。

  「心兒!」他大喊著,扔開床單撲向她。

  但在他撲到之前,白光一閃,一把長長的青絲已然握在她手中。

  石天威奮力將劍從她手中奪過,央求她:「心兒,給我機會,讓我去查……」

  「住口!」薛惠心厲聲喝道:「查什麼查?!我自幼許配予你,一生謹尊家訓潔身自愛。你忘了你當年對我的承諾,背信棄義,令我薛氏滿門蒙羞,爹娘遇難至死不能暝目……你不該僅憑道聽途說,不問曲直是非就定我淫蕩之罪,毀我名節!你更不該奪我處子之身卻用別的女人來羞辱我……」

  說到這裡,她早已是泣不成聲,石天威呆若木雞地看著她參差不齊的頭髮和悲痛欲絕的面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錯。

  薛惠心將衣領解開,露出白皙的肌膚。

  當石天威意識到她要做什麼時,急忙沖過去抱住她。「不要,心兒,那是我們的信物啊!」

  「滾開!』薛惠心運氣一抖,石天威被震退兩步。

  他驚慌地看著她,竭力提醒她:「心兒,那是你爹爹的心血,是我愛你的憑據啊!」

  「愛?你不配說愛!爹爹當初錯了,我也錯了!今天我將一切都還給你,我們之間就像這斷發一樣永不再續!」

  說完,她將那一絡長髮和戴了十八年的鳳凰玉珮一起決然地拋向空中,然後不給石天威任何機會,甚至等不及走到門口,便穿窗而出了。

  石天威飛身而起,接住了依然帶有心兒體溫的玉珮和那縷頭髮,奔到窗邊,可是她早已失去了蹤影。

  「天哪,我做了什麼?!」他茫然地看著天空,問著自己。

  第十章

  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她的心這次真的死了、碎了!

  清風冷月,薄薄的空氣籠罩著常年雲霧繚繞的千丈峰。

  普陀山是以山、水二美著稱的海中名山,它矗立在驚濤駭浪中,吞吐東海之氣,吸收朝陽之光。由於位於海中,山高水遠,這裡除了極虔誠的香客外,幾乎很少人來,是個學道參禪、習文練武的好地方。

  靜心庵就建在千丈峰。庵前有一條清溪,四周古木蔥龍,環境幽美。

  潔淨的榻上曲腿跪坐著更顯消瘦的薛惠心,她已換上了青色道服,重新修剪過的頭髮不再參差不齊,此刻她雙掌合十,低眉垂目默念著經文。

  而她對面是年逾八旬,精神矍鑠的賢靜師太。

  師太看著她美麗卻佈滿憂傷的面龐,歎了口氣道:「心兒,三天了,你也不要再跪了,為師是不會答應讓你剃度出家的。』

  聽到師傅的話,薛惠心也不回答,只是靜靜地跪著。

  師太明白徒兒的心情,也不忍處罰她,只得循循善誘地開導:「孩子,為師不准你落髮,是因為你本是紅塵中人。你有太多的牽掛,太多的情緣,如果今日師傅允你落髮出家,那為師就犯了佛門戒律。就算為師不在意違犯戒律,但你真能摒棄雜念、六根清淨,從此青燈孤影過一生嗎?」

  薛惠心睜開雙眼,默默地看著師傅。

  賢靜師太見她有了反應,便繼續說道:「佛門並非逃避紅塵的避難所,也不能捆住人心,為師不願看到你錯失良緣,造成終生遺憾哪!」

  薛惠心淒慘地想到自己三天來跪在這裡,一邊苦苦懇求師傅答應她削髮,另一邊卻時時難忘那折磨著自己的人和事。

  「人生修行並非一定要出家。」見她目光迷惘,神情悽惶,賢靜師太自然明白她的苦楚。「要擺脫痛苦,你有兩條路可選擇。」

  薛惠心揚起了秀麗的眉,看著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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