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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雖然知道這個女人的底細後減輕了對她的懼怕心理,但見到她,靜寧仍很不舒服。

  宇文泰用力抱抱她的肩,用微笑提醒她:我們說好的,不要理她。

  靜寧想起昨晚答應過他的話,也回給他一個微笑。

  兩人親密的對視與會心的一笑讓珈珞又是嫉妒又是生氣,知道自己昨晚的那一記狠招沒起作用。

  自從幾天前獲知宇文泰要娶靜甯公主起,她對這個幸運的小公主就有股難掩的妒恨。

  話又說回來,在她的一生中,又有多少時間不是生活在妒忌和仇恨中呢?這還是四年前她被迫離開晉陽城時,高歡罵她的話。

  那時,爾朱天寶剛死,她以為終於熬出頭的高歡會需要她的侍候,沒想到她不過是一時忍不住親了他、說了些真心話,就被他大罵「淫婦」,還被無情地趕出晉陽大宰相府,幸好宇文泰收留了她,讓她衣食無憂。

  可是,她心裡的不平之恨卻無人能消。

  她憤怒,為什麼她這麼漂亮多情的女人,得不到一個好男人真正的疼愛呢?

  在她真心喜歡過的好男人中,宇文泰對她是最溫和、最有耐性的一個,他從來不像葛榮那樣愛訓斥她、不像高歡那樣鄙視她,也不像獨孤如願那樣避瘟疫似的躲著她。

  他一直像她當初在懷朔認識時那樣開朗隨和,而且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越來越有男子氣概,讓她每次見到他,都忍不住怦然心動。

  這幾年她跟隨他從隴西到關中,一直刻意在他面前保持乖巧的好形象。只要他在府中,她絕對是個好女人,她替他縫補衣服,整理和打掃寢殿,就連那個愛挑剔的護衛隊長巫蒙都對她改變了態度。

  她以為她最終會獲得宇文泰的心,不料半路殺出個公主,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好夢再次幻滅。

  最讓她憤怒的是,若非巫蒙無意中說溜嘴,她根本不知道宇文泰已在兩年多前就與該死的靜甯公主定了親,讓她辛苦多年卻只落得一場空,她絕不甘心!

  她已經二十六歲了,再不找個好男人,下半生可怎麼過?就算宇文泰娶妻已無法阻止,但他仍是目前她所能依靠的男人,她不能失去他!

  因此見他們不理她,她仍忍住內心的憤恨,做出溫順模樣對宇文泰笑道:「下雨了,大人何不帶夫人進來喝杯茶,擦擦雨水呢?」

  「這主意不壞。」宇文泰看看靜寧淋濕的頭髮,贊同地拉著她進屋。

  這是一幢精緻小巧的寢殿,雖然不像天梁殿那麼寬敞,但十分華麗。入門的廳內有香爐、繡榻,玉凳、木幾,佈置得溫暖舒適。

  一進門,宇文泰即放開她的手走開,靜寧吃驚地看到他走到門邊的櫃前,從裡面取出布巾,轉回來為她擦拭頭髮和衣服。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珈珞也不慢,但她不是用布巾,而是用雙手在宇文泰身上替他做他正替自己做的事,嘴裡還親熱地叨念著。「看你,都濕成這樣了,讓士兵們看到哪還有大人的尊嚴?」

  宇文泰笑著說:「這是什麼話?大人就不會被雨淋嗎?」

  靜寧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手在他身上歡快地移動,他不僅沒有拒絕,還很自然地與她聊天,靜寧恍惚覺得他們才是一對夫妻,而她則是闖入的外來者。

  感覺到靜寧的異樣,宇文泰似有所悟地移開身子,對身側的女人說:「珈珞,你去準備熱茶,我自己會弄。」

  「急什麼,快低下頭,讓我替你擦乾頭髮……」珈珞抓著他的肩膀靠近他。

  然而,靜寧忽然拉過宇文泰,瞪著珈珞大喊一聲。「你不要碰他!」

  珈珞和宇文泰都吃了一驚,沒想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動作。

  「你瘋了!」珈珞情急之下露出本性,兇狠地說:「我與黑泰認識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呢,敢威脅我?」

  靜寧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轉過身想離開,可是在門口被宇文泰拉住,而真正留住她腳步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瞬間充斥於全身的那股駭人張力。

  「珈珞,你也許忘了你在跟誰說話,可我要提醒你,她是我的夫人,是你必須尊敬的人。」他冷然注視著她。「至於說到威脅,我要你記住我的威脅。」

  他握起靜寧的手腕,輕輕掀開她的衣袖,露出那道抓痕。「如果你的手敢再伸向我的夫人,那你就準備另外去找新的庇護所,我這裡不歡迎你!」

  「黑泰,求你──」珈珞氣焰頓消,露出可憐相。

  靜寧不想聽,也不想看她的哀求模樣,轉身跑出了婆娑殿。

  第五章

  太陽雨仍然美麗,但雨點灑在身上不再溫暖。她才轉過殿翼就被宇文泰拉住。

  「靜寧,我已經警告過她了,你還在生氣嗎?」

  她不想回答,心裡亂糟糟的。

  「她是很討厭,可是她剛才那樣碰我並沒有惡意。」他努力安撫她。

  「當然沒有惡意。」那是愛意。她了無生氣地回答,用力掙脫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他沒有強拉她,但他的身子快速擋住了她的路,解釋道:「我告訴過你,我與她認識很多年,我們曾經像一家人一樣親近……」

  「我們?!」靜甯的眼睛在雨水中眯起,冷然看著他。

  知道她誤會了,他忙補充道:「是的,我們──懷朔時的葛榮、我、高歡、獨孤如願,還有她和她姊姊。我從十七歲就認識她,相信我,就算我與她彼此照顧,那也只是出於兄妹般的感情,絕對沒有其他關係。」

  雨水灑在臉上,像眼淚般滑落,她轉開臉,淡淡地說:「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喜歡太陽雨。」然後靜寧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從昨天午後得知自己要嫁人,到婚禮,到洞房,再到現在,短短時間裡發生了太多的事,對於單純的她來說,複雜的男女關係是這些事中最困擾她的部分。

  沒有其他關係?他的解釋並沒能說服她。雖然她說過要相信他,可是繃得太緊的神經,稍遇刺激就會斷裂。

  她無法不去想:如果珈珞跟他沒有親密關係,那她為何要用那種時而仇恨、時而嫉妒的奇特眼神看她,為何要用那樣毫不避嫌的親匿行為對待他?而他,又為何對顯然屬於珈珞的那座寢宮如此熟悉?一個男人熟悉女人的寢殿,那應該是什麼關係?

  所有想不通的問題困繞心中,讓她難以釋懷。

  看著她在雨中孤獨的背影,宇文泰感到十分彷惶,他們昨夜才對彼此說出了愛的誓言,難道今天她就可以這麼不信任他?難道他真的能容忍她背對著他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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