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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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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君石緩緩坐起,聲音不大但吐詞清晰地說,悟隱在他毫無內力的聲音裡聽到了威嚴和警告,錯愕地看著他。 見他面色蒼白,百合趕緊扶著他,替他擦拭嘴角的血。但他拉開她的手,繼續對悟隱說:「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殺人嗜凶,屢犯戒律,如不早早悔過自新,只怕因果循環,早晚害人害己,永沉孽海。」 悟隱本就佛心未泯,又因震懾于百合師傅的威名,此刻已有幾分悔意,再聽到他的勸導不由得心神俱震。回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終於醒悟,雙手合十閉目懺悔道:「人在江湖走,是非不由人,貧僧所為,並非自願……」 百合不容他找藉口,義正詞嚴地說:「法師錯了。對於修行的人來說,守護佛法精神的利器,就是對佛的堅信和在崇尚佛法中修煉出來的慈悲之心。佛道善惡分明,報應不爽,我輩修身習武不是為特強淩弱、助紂為虐,而是自保防身、施惠於人,如果你好自為之,又怎能被人利用?」 「阿彌陀佛!」悟隱慚愧地說:「多謝兩位施主指點迷津,我皈依佛門多年卻孽障未除,犯了佛門戒律,從此以後,定潛心修行,不再過問江湖是非。」 馮君石緊接著他的話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法師能約束自己,定能功德圓滿,立地成佛。然而在下仍須法師解惑,是誰想取不才小命?」 聽到這裡,百合明白他之所以不急著讓她療傷,除了想要勸說悟隱回歸正途,還想順藤摸瓜,查明誰是幕後主使。 悟隱聽到他的問題,茫然若失的眼睛望著遠方不語。 馮君石看出他在猶豫,打鐵趁熱道:「阿彌陀佛在成佛之前,曾是妙喜國的國王,人稱世饒王。在被佛法點化後,他放棄了王位和榮華富貴出家為僧,從此專心修行悟道,普渡眾生,終於成佛。願法師也能早日明白舍我得我之奧妙。」 說完,他扶著百合的手想站起來,不料胸前一陣氣血翻湧,身子往前一傾,口中吐出渾濁的濃血。 「大人不能再動,快點坐好!」百合又急又氣,來不及替他擦拭,先將他按坐在身前,再盤腿坐下運功為他打通脈道。 這次,馮君石不再拒絕。 悟隱也盤腿閉目運氣療傷,俄頃,當他再次張開眼晴時,驚訝地發現,雖然他輸給了兩個年輕人,卻心境平和寧靜,多年來困擾著他的焦慮暴躁的情緒,都已消失不見,他明白自己真的醒悟了。 為此他感謝眼前這兩個青年。 當看到馮君石張開雙眼時,他起身道:「貧僧自知罪孽深重,謝兩位施主給我侍佛改過的機會。因師門戒律,貧僧不可多說,只希望兩位謹防身邊異姓熟人,謹防寶劍再次被奪……他日再相逢,只論佛法,不談是非!」 言畢,他誦了聲長長的佛號,沿著河岸飄然而去。 入夜,馮君石靠在河畔柳樹上眺望著前方,經過百合的治療和幾天的休息,他的內傷已經痊癒。 一輪明月從遠處的山峰升起,銀白月色籠罩天地。風靜了,水白了,大地一片皎潔。天穹下,連綿不絕的山林似一片泛著白光的海,在銀色光華下,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在茫茫蒼蒼的天地間起伏喧嘩、閃爍跳躍。 他喜歡在夜色中思考,寧靜的月光能解除肉體的疲勞,啟動思想的空間。 百越人的葬禮神聖莊嚴,為了主持今天的葬禮,並調查事件起因,他與百合已經在龍溪停留了三天。此刻,雞蔔儀式仍在進行,那是一種直系親人和部落酋長才能參加的聚會,因此他沒有出席。 他與百合分析過那日悟隱法師覺悟後所說的話,雖然兩個「謹防」說得含糊,「異姓熟人」的範圍也太大,難以界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操縱一切的人是他或她身邊的熟人,而寶劍則指「一劍平天」。 現在,他們毫不懷疑悟隱及其弟子,還有「那個人」早已知道他們從秘洞取走寶劍的事,因此悟隱才會有「謹防寶劍再次被奪」的警告。 再次被奪? 這無疑是告訴他們,當年從百合袓先手中奪走寶劍的人將劍藏于水洞中,如今因自己和百合無意間取得寶劍,因此那個人——當年奪走寶劍者的後代想再奪回寶劍! 當年奪走寶劍者應該就是打傷並導致冼氏先袓死亡的人,那麼他的後代究竟是誰? 答案似乎非常明顯:駱越族酋長和他的後人。 被俘的駱越人說,搜索山洞是為了尋找酋長遺失的兵器,攻擊龍溪是奉酋長之令。可是昨天,當他們帶著俘虜去杜陵郡找駱越族酋長時,他一口否認那些族人是奉他的命令攻擊龍溪,對搜索山洞的事也表示一無所知。 回憶起昨天與那位年輕酋長的會面,馮君石竟有點同情他。那個男人顯然因百合的忽然降臨而備感受寵若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呈現給她看,以證明清白。只是在百合問起他「兵器」何以遺失在龍溪山洞時,那位阮氏酋長才失去了討好她的熱情,惶恐地說他從未遺失過兵器,也沒去過龍溪村的山洞。 所有龍溪人都認為他在說謊,就連百合似乎也相信駱越人是這些事情的幕後操縱者。可該死的是,他卻持相反意見。他相信阮酋長的話,雖然也認定他有沒說出口的秘密,但關於燒殺龍溪村和石洞尋兵器的事,那位酋長沒有說謊。 可是—— 一種神奇的感覺驅使他回頭。 百合正站在他身後的柳枝下,安靜美麗得像月光下娉婷屹立的蓮花。 他伸出手臂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摟著。「你的事辦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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