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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不知是他渾身散發出來的駭然氣勢使人卻步,還是他身上的威嚴官服讓人不敢冒犯,企圖阻擋他的鄉民在他逼近時,都不由自主地垂下「兵器」,連本來沖著他狂吠的狗,也在他大步走來時,咕噥著伏在了主人的腳邊。因此他毫無阻礙地,筆直走到婉兒面前。

  他面無表情地對她說:「你跟我來!」

  她腰板一挺,可他淩厲的眼神阻止了她的反抗,她隨即想到私下解釋更好,於是就跟著他,走到遠離莊口的一道院牆邊。

  他遽然轉身,對她低吼:「崔婉兒,你見鬼的在這裡做什麼?」

  他的神情嚴厲,雙眼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們在護莊!」她努力保持平靜地回答他,可雙目卻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不報告官府?」

  「官府?」她輕蔑地說:「官府連個犯人都看不住,讓他們跑出來到處殺人逞兇,這樣的官府我們能指望嗎?」

  「即便這樣,你仍得報告官府。」知道她說的犯人是孔氏兄弟,他感到慚愧,但他不能容忍她漠視律法,一意孤行。

  他忽然湊近她,嚴厲的目光幾乎要燒穿她的靈魂。「尊貴的大小姐,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你這副模樣實在有損書香世家的聲譽,有辱你父親的門楣嗎?」

  他的話痛擊了她的自尊,讓她想起自己此刻看起來有多麼邋遢,多麼狼狽。可是想到她不得不做的事情,她倔強地抬起下巴。「你根本不瞭解狀況,憑什麼指責我的行為?」

  「是嗎?」他冷漠地問,想起昨夜她依偎在他懷裡時的柔順,想起她主動獻上芳唇時的溫暖,想起她自己也承認他們彼此相屬,想起兩人間的一切,他的心裡翻騰著各種情感。

  他想掐著她的脖子用力搖,直到將她搖醒,讓她明自他有很多理由可以指責她毫無理智的行為。

  可是眼前的一切,讓他什麼都不想做,因為她太讓他失望了。

  「那麼請你告訴我……」他冷漠地問:「是什麼狀況,導致你不顧身上的傷,跑來這裡?又是什麼狀況,讓你把我昨夜的警告當作耳邊風?」

  想起昨夜她曾答應過他「不再冒險行動」,她想解釋,可他沒給她機會。

  「難道你忘了昨夜剛從鬼門關撿回一命?」心痛和嫉妒令他雙目赤紅。「或許是因為太過想念你的朋友,你因此連命都不要地跑來與他相聚?難道忍耐一天的分離,對你來說是那麼困難嗎?難道你以為只要讓他看一眼,你腦袋上的洞就能復原嗎?如果是這樣,你該死的留下吧,我不擋你的路!」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院牆。

  老天,他不可能真的因為這樣不要她吧!

  婉兒聽著他的指責,看著他因怒氣而變得格外黝黑的雙眼,和扭頭而去的決絕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郭將軍錯怪婉兒小姐了!」

  藍廷儒的聲音從院牆後面傳來。

  郭逸海驀然轉身,看到他正被兩個人攙扶著走出前面的小門。此刻的他身穿月白長衫,右臂被綁束在胸前,灰白浮腫的面容,再無往日的儒雅灑脫。

  「藍莊主怎麼了?」他繞過婉兒,走到他身邊關切地詢問。

  藍廷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將軍請裡面坐,容藍某稟報。」

  郭逸海點點頭,看了眼身邊高大的院牆,心想這可真是「隔牆有耳」,自己方才實在太性急,竟然忽略了這莊內的建築牆內有牆,樓中有樓的特點。

  看到婉兒轉過身去,藍廷儒忙說:「婉兒小姐也來吧。」

  「不了,我回去換身衣服,免得被人說閒話。」

  知道她這話是針對郭逸海說的,藍廷儒微笑不語,郭逸海則面無表情。

  從藍莊主口中得知,不久前帶人搶劫藍莊的是孔老二,並沒有孔老三。但方才在巷子日的那幫人說,搶劫貨倉時,是他們兄弟倆帶人幹的,那麼孔老三後來到哪裡去了?難道離開貨倉後,他們兄弟倆即分頭逃亡?

  郭逸海不再生氣,可是心裡的憂慮絲毫末減。

  以那對兄弟的狡詐來看,這很有可能,因為如此做可以分散官兵的注意力,增加逃脫的可能性。

  他必須增派兵力,分頭追捕他們。不過他會以孔老二作為主要目標,因為他手中持有火炮,那是從藍莊搶走的。

  那混蛋今天突襲藍莊,打傷莊主和護衛,搶劫藍莊珍寶,還奪走了藍莊主為護莊購買的火炮和幾把小型火器。

  如果不是婉兒剛巧去藍莊,發現莊內異常,立刻發出警訊,打開倉庫門放出被囚的他們,又用一把大刀率眾抵抗的話,藍廷儒的損失會更大。

  因為要趕時間抓逃犯,他跟藍莊王談得並不多,但己足夠讓他瞭解事情真相,不由為自己錯怪婉兒而深感內疚。

  現在他只想等將孔氏兄弟拘拿歸案後,不僅要再找藍廷儒問個仔細,還要讓婉兒好好跟他說個明白。

  又一個夜晚到來。

  婉兒坐在燈下縫著一件黑色衣物,翠雲在她身邊縫著鞋底。

  「婉兒!」

  忽然,窗外有人喊她的名字。

  聽出那聲音,她身體一震,並沒抬頭,故作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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