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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想生氣,卻發現她的笑聲讓他呼出了久窒於胸口的濁氣,他的眸光無法自已地緊盯在她笑意盈然的唇上。

  「你才瘋了呢!」她笑意盎然地頂撞他。

  「呃,不……」看到他緊盯著婉兒的目光陰晴不定,藍廷儒擔憂地解釋道:「郭將軍有所不知,藍某雖為男子,可既不會騎馬,也不懂船帆,即便有心,也無力做那些保家衛國的俠義之事,將軍一定是聽到了謬傳。」

  郭逸海的雙眼終於從婉兒臉上轉向他,見藍廷儒神態尷尬,目光坦蕩,不像在說謊,便說:「不是謬傳,我對你的指控是有理由的。」

  「什麼理由?」婉兒不笑了,腦子裡飛快搜尋著自己在行動中,是否留下了任何對藍大哥不利的證據,可是並沒有。

  幸好郭逸海沒有讓她焦慮太久,他把自己由今早發現的兩具屍體引發的懷疑,及由此得出的推論,一一說了出來。

  聽完他的分析,藍廷儒張大了雙眼,婉兒無言以對,因為他確實抓到了重點。

  「所以說,問題的關鍵就是邵五。」他嚴峻的目光掃過兩人,最後落在藍廷儒臉上。「我要你回答這幾個問題:一,藍莊家僕一向很少外出,邵五昨夜為何會出海?二,邵五死前背上已有重傷,傷口顯示為倭寇短刀所致,藍莊僕人為何與倭寇交手?身為主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三,邵五——」

  他的聲音忽然停住,臉上的表情專注。

  婉兒和藍廷儒詫異地看著他。

  當他突然起身時,婉兒問他:「怎麼了?」

  「有人找我,我得告辭了。不過——」他凜然的目光盯在藍廷儒臉上。「我們的談話還沒有結束,我很快會回來請藍莊主解惑。但在那之前,我要你記住,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從今天起,「飛鷹」必須停止所有行動,否則後果自負!」

  言罷,未等在座兩人有所反應,他腳尖一點,消失在房內。

  「發生了什麼事?」藍廷儒驚訝地看著門外。

  婉兒瞭解他,沉吟道:「一定是有人在找他。先不管他,我也該行動了。」

  「放棄吧,婉兒,反正大部分貨物已入庫,如今郭將軍對我們起了疑心,今夜如果倭寇和他都有行動,你會面臨腹背受敵的困境。」藍廷儒憂慮地勸阻她。

  她反對道:「不行,雖然昨夜我們已把貨船和大部分貨物找回,但我一定要把最後那批貨也找回來,還要給孔家兄弟一個教訓,否則對不起死去的邵五!」

  「邵五能理解。」想到忠僕,藍廷儒神情沉痛。

  「不,我必須去。」她站起身。「再說那批貨萬一被郭逸海發現,同樣很糟,我不能讓你陷入危機。」

  藍廷儒安慰她。「不必為我擔心,朝廷雖實施海禁多年,沿海走私從來斷過,難道真能為這點事,砍了我的頭?」

  婉兒搖頭。「你太天真了。朝廷的海禁令有明文規定,走私者罪同海盜。郭逸海是個按律法行事的人,他不會放過你。」

  「尤其,這其中還牽扯到你。」藍廷儒眼中帶著慍怒和無奈。

  婉兒當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分辯道:「不,郭逸海也許嫉妒心強,但他不會公私不分,更不會假公濟私傷害你。」

  「真的嗎?你知道嫉妒心,會驅使男人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嗎?」

  「我不瞭解其他男人,但我瞭解郭逸海,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絕不會罔顧國法。」

  她對郭逸海的信任和維護,令為人厚道坦蕩的藍廷儒也感到嫉妒,可是他瞭解婉兒對感情的忠貞,於是淡笑道:「但願他真如你所說的那般好。」

  「他是。」她輕鬆地笑著轉開話題。「所以我要儘快把昨夜遺留的尾巴收拾乾淨,既不能讓倭寇得到那批貨,也不能讓郭將軍和藍大哥為難。」

  對她的用心良苦,藍廷儒報以微笑。「那你千萬要小心,並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會十分小心。而且我保證,今夜是最後一次單獨行動。」

  她特別強調了「單獨」兩字,表明「飛鷹」即將消失,但她今後仍會行動——與官府一道。

  夜幕奪走了落日的最後一抹綺麗霞光。

  月亮尚未明朗,群星也來出現,灰色的天空中,一群群歸巢的海鳥撲動著翅膀掠過海面,飛入高聳的岩石和密林中。

  海面漸漸平靜了,只有漲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低吼著湧上海灘,將人鳥遺留的足跡抹去。

  崔婉兒站在崎嶇陡峭的山崖上,睜大雙眼凝望著灰色的天空。

  除了她的同伴,沒人知道這裡是她的觀測點。從這裡,她可以看到連接水寨和泉州灣頂端的海岸線。此刻,她專注地傾聽著、眺望著,等待著。

  終於,一道如海水般湛藍的煙霧,在東面海域上空拉長、散開,接著西邊古浪礁附近的上空,也出現了紅色的煙霧,然後是白色、橙色……在不同方向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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