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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對「未婚妻」,他確實從不想要知道她的真名實姓,可是對「小七」卻不同,從傍晚知道她的真實身分起,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是礙於自尊,他不願開口問。此刻聽她提起,他自然說了實話。

  他的實話卻令玉琪吃了一驚,原以為他討厭自己至極,不會想知道她是誰,所以愣了半天,在看到彭峻龍等待的目光時,她才訥訥地說:「我叫穆玉琪。」

  「穆玉琪——小七。」他在心中默念著,猛然省悟:「甯古塔將軍……」

  「他是我阿瑪。」玉琪知道總是要面對這個事實的:「原來如此!」當初的疑問有了答案,他低沉地問:「第二個問題?」

  幹嘛那麼惜字如全引玉琪不滿地想,躊躇片刻後才問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想!」又是一句真話。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玉琪沒有太吃驚,她指指地氈:「這個說起來比較長,你坐下好嗎?」

  「站著就好。」彭峻龍依舊冶漠地說:「好吧,隨你高興。」見他如此固執,玉琪無奈又傷心地說:「那要從康熙三十六年春講起……」

  說起往事,玉琪毫不掩飾地坦露自己對他的感情,不管他怎麼看自己,她都要將自己對他的愛慕明白地告訴他。

  聽了她的敘述,彭峻龍的臉色平靜,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情感。

  面對如此平靜的面孔,就算玉琪再怎麼因為回憶起往事而湧上對他的愛意,也沒有了激情。

  她頹喪地坐下:「第三個問題?」彭峻龍又問她:「沒有必要再問了。」玉琪心灰意冷地說:「第三個問題?」彭峻龍堅持地問。

  玉琪不想說話,在她將藏在心裡多年的愛意全部告訴他,卻得到冰冷的反應後,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第三個問題!」彭峻龍提高了聲音,顯示出他的不耐。

  怒氣在玉琪心頭升起,他有什麼權利生氣?就因為愛他,自己才扮成男人來這裡陪伴他,可他還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難道她就這麼不值得他愛嗎?

  她抬頭看著他,用力地問:「我是一個無恥的女人嗎?」

  「不是!」回答完後,彭峻龍隨即轉身離開了氈房:「不是?!」玉琪的臉上因為聽到這個肯定的答覆而漾起了笑容。

  這是一個難眠的夜晚,躺在大帳篷地氈上的彭峻龍心潮澎湃。

  發現小七是個女人時的震撼依然未能平息,而與她的一番交談更令他難以平靜。她對自己的感情是那麼火熱,那麼真誠,不管他如何生氣,那份癡情還是讓他感動不已。

  當年發生在西遼河邊的往事他當然記得,也依稀記得他救的那個女孩。可是印象中,那是個安靜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是她,成熟美麗的小七——玉琪?

  他覺得最讓他丟臉的是,相處了大半年,自己居然沒有發現小七是女人?這簡直是對他——一向以機靈聰明自傲的彭峻龍絕妙的諷刺!

  她居然有能耐串通彭、穆兩家長輩一起來設計他,就憑這點,他也不能原諒她!

  玉琪那晚根本沒有睡,她思前想後,認定無論彭峻龍怎樣對她,她都不能不愛他,而在這裡她得顧及他的聲威和前程,既然身分已經暴露,如今她是不可能再留下了,她就聽他的先回家去,以後的事再想辦法。

  她相信彭峻龍不會對她那麼絕情,因為這半年的相處,她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善良的人。

  第二天彭峻龍沒出現,聽奉令「陪伴小七回府」的阿烈說,大人一早就出去了。

  玉琪輕聲歎息,他連她最後一面都不想見嗎?

  早飯後與阿德等人道別後,玉琪騎馬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六個月的地方。

  坐在河邊大樹上注視著小七離去,對彭峻龍來說絕對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可是他是彭家人,是個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何況那個女人耍弄了他大半年,他不該留戀她!

  目送她遠去後,彭峻龍跳下樹,上馬巡防去了。

  然而一整天,他都無法專心於公事,無論是巡防、進大帳處理公務、還是收到傳令兵送來的各種好消息,都無法振奮他低迷的情緒。就連翠綠的大草原、天邊的夕陽,也失去了往日的美麗。

  他懊惱地回到氈房,想讓自己休息一下。可是看著折疊整齊的臥具,冷冰冰的火爐相寂靜的四周,他的心情更加陰鬱。

  小七!

  彭峻龍痛苦地閉上眼睛,坐倒在地,不得不承認,導致自己一整天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原因,不是別的,就是因為她,可恨的穆玉琪!

  不管他如何克制,他就是想她,很想!他想去找她,追她回來,可是他不能!他依然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如果被她這樣欺騙要弄後再去求她,他的自尊何在?

  然而,他的腦子裡全是她的身影,他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他情緒低落時,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他直覺有事,立即起身出門。

  一騎快馬迎面而來,佐領劉榮漢幾乎是滾下馬背地撲向他:「大、大人,快去木蘭山,奸細被劫走了!」

  「什麼?!」彭峻龍一驚,帶他進大帳問話:「你駐守洛巴卡倫,怎會知道木蘭山的事?」

  劉佐領跪下道:「下官早該報告大人的,但蘇校尉對下官有救命之恩,下官曾發過誓不背叛他。可是他這次實在做得太過火了,下官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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