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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大帳篷裡,彭峻龍坐在鋪著毛氈的案臺上,對著幾份文書沉思。經過幾乎大半天的磋商和爭辯,他提出要三個部落「分界遊牧」的草案基本上已經得到了大家的認同,眼下就等他們的最後簽字。

  看看面貌一新的大帳,想著今天自己的一系列行動,以及先前與蘇校尉和各位佐領討論的駐軍問題,他更加確信要整理好內部,就得先從獎懲開始。

  是的,獎懲!既然已經開始做了,就要堅持下去,軍隊裡如果沒有嚴明的獎懲制度,如何能建立軍威嚴格治軍?雖然事情很多,但他將一件一件地做,正如小七說的,他能做好!

  他用雙掌揉揉臉,盤起腿來,閉目調息,消除疲勞。

  突然,鼻息間傳來一股異味,同時外面有人在喊:「彭大人的氈房冒煙了!」

  「冒煙?小七!」他猛地睜開眼,身子猶如箭矢般飛射出去。

  果真,一股黑煙正從他和小七住的氈房裡冒出來。

  有的士兵正在將覆蓋在氈房外的毛氈揭開,以排除裡面的煙霧,有的則圍在門邊喊叫。看到大人來了,大家連忙讓道,彭峻龍彎腰進了濃煙彌漫的氈房。

  透過煙霧,他看見小七正蹺著屁股,趴在火爐前生爐子點火,爐膛裡已經塞得滿滿的柴禾了,他還在塞:「小七,你在幹什麼?」他大聲質問。:

  「咳咳……你看不見嗎?我正在點火,可是這柴禾光冒黑煙不起火苗!」聽到他的聲音,玉琪一邊咳著,一邊仰起臉對他說,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臉上被煙薰得像只花貓,可兩隻眼睛依然炯炯發亮,十分有神:「你真能幹!」彭峻龍氣得真想在他屁股上踢一腳。

  他一把拎起伏在地上的玉琪,不理會她的抗議,將她扔在一邊,再把爐膛裡的柴禾抽出來,只留下少量,並且架空疊好,然後對著那些柴火吹了幾口氣,冒煙的木柴便「噗」地一聲燃起了紅紅的火焰:「啊,大人好厲害!為什麼我就點不著呢?」看到爐膛裡終於冒出令人賞心悅目的火焰,玉琪抹了把臉,高興地湊過來,完全不在意彭峻龍剛才對她的粗魯行為,只是真心地讚美他:「大人不愧是狀元郎大將軍,連點火都這麼厲害!」

  看著她的花臉,聽她毫不掩飾的讚美,彭峻龍有再多的氣也發不出來了。他沒好氣地說:「這跟狀元郎、大將軍沒關係,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火要空心』……」

  「對對對,我知道『火要空心,人要實心』!」玉琪沙啞著嗓子打斷他:「可是我怎麼就點不著火呢?」

  彭峻龍問:「那昨晚的火爐是誰燒的?」

  「是阿德,我記得他點火時也是放很多柴火在裡面的。」玉琪回憶著說:「看來你該學的東西還真不少。」彭峻龍無力的說著站起身,讓其他士兵幫忙將還在冒煙的木柴拿到外面去,對玉琪說:「走吧,你在這裡只會礙事。」

  「去哪兒?」玉琪急忙站起來:「去大棚子,把你的臉洗洗乾淨,順便去用膳。」

  「為何不在這裡吃……」她的話在看到彭峻龍的白眼時吞回了口中:「托你的福,這氈房現在又是煙又是洞的,我可無法待在裡面。」

  玉琪四處看看,不由縮了縮脖子。她真沒想到自己的無能竟惹了這麼大的禍。好好的氈房,因被揭了幾塊毛氈而露出好幾個洞,黑煙雖沒了,但空氣中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唉,都怪我!」她沮喪地說:「那火爐怎麼那麼難點!」

  看著她懊惱的樣子,彭峻龍說:「別擔心,士兵們會將一切復原的,你下次生火時最好先請教一下別人。」

  洗了臉,用過晚膳後,玉琪的喉嚨不再難受,她跟在彭峻龍身後去看了他們的馬,又巡視了軍營。

  今夜院子裡同樣點了幾堆篝火,這是草原上安營紮寨必備的,火是防止野獸攻擊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守夜的士兵沒人喝酒、聊天,見到彭峻龍也都十分有禮。

  走在草原上,玉琪問彭峻龍道:「大人,你跟草原王他們談妥了嗎?」

  「哪有那麼容易?不過他們會接受的。」彭峻龍領頭走出營區,來到河邊,充滿信心地比劃著說:「漢人種地,就讓他們在海溝河東邊那片山林地帶居住開墾,那裡背山面水,土地肥沃,但草質不好,地勢多變,不適合放牧。」

  玉琪眼睛晶亮地問:「那顧始汗和草原王的部落呢?」

  「顧始汗部落居柳樹溝,在柳青河與黃泥河之間的草原放牧;草原王部就在巴拜泉,石頭河至玉泉河的草原劃給他。以後我們加強這各分界區的巡防,防止以前那樣的騷亂再發生。」

  在得知彭峻龍將要上任的地方後,玉琪就向阿瑪身邊無事不知的通判大人瞭解過這裡的情況。所以她知道,彭峻龍提到的河流,都是阿勒楚喀河的支流:「喔,你這麼快就熟悉這裡的地形了!」玉琪驚歎地稱讚他。

  彭峻龍斜了她一眼。「你以為你在睡大覺的時候,我在幹嘛?」

  「呃……小的失職……都怪小的從沒這麼安心過,所以一時放肆睡過了頭,大人辛苦了!」聽他說起這事,玉琪趁機為自己解釋。

  彭峻龍笑笑,沒再說什麼,只是習慣性地仰頭注視著天空。

  玉琪則關心著自己聽來的各種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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