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華甄 > 不貞新娘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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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恨不得將她置於痛苦的深淵以報復,可是每當想起她與死亡僅一線之隔時,他就背脊發涼。 感謝老天讓他從武州回京城的路上,臨時起意繞道僮陽,又剛好在河邊下船看到她的馬車被顧行天追逐,否則,他恐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回想起她飛出馬車的瞬間,他肝膽俱焚的痛苦,看著她在奔騰狂嘯的激流裡沉浮時,魂飛魄散的絕望,他的心一陣抽搐。 他知道不該,可是他不想將她送去給別人照顧,他要親手照顧她,確定她活得好好的,於是他帶她來到這裡,用自己在這幾年的歷險中學來的知識救護她。 他替她清洗傷口,敷藥包紮,每當看到她痛苦皺眉或聽到她的呻吟時,他都心如刀割,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沒有仇恨,只有憐惜和疼愛,他願意赴湯蹈火為她做任何事,只要能減輕她的痛。 她的淚漸漸止住,可他不想離開,直到一隻手粗暴地將他的手抓開。 「少找機會摸她,如果想摸,摸我就好。」顧芫香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可是他毫不留情地抽回手,力量之大令她坐倒在地上。 「不許吵!」他陰冷的聲音在顧芫香剛要發出尖叫時阻止她。 他早就煩透了,要不是因為外面大雨不斷,柳青兒昏迷不醒,他需要有人證明他與柳青兒並非孤男寡女獨居,他早就想把顧芫香趕走了。 顧芫香張口結舌地望著蘇木楠,他的注意力已經轉回柳青兒臉上。 此刻,她的淚水停了,瞪著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睛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勾起了他心底壓抑已久的柔情,他輕聲對她說:「睡吧!你的傷需要休息。」 說完,他走回對面牆邊坐下,靠著牆閉上了眼睛。 顧芫香恨恨地瞪了柳青兒一眼,然後像個溫順的小媳婦似地悄悄走到蘇木楠身邊,重新躺回他腿上,並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而他因太累和心太亂,並未阻止她這樣做。 屋裡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仿佛剛才那段小插曲根本沒有發生過。 柳青兒驚訝地看著這一切,她能體會顧芫香的感受,卻無法瞭解蘇木楠的感情和行為。 難道這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當年的「背叛」導致他由一個專情、快樂的男人,變成如此濫情而無情的男人? 看他對待顧芫香的樣子,她想也許女人對他來說只是解悶兒的人。 由他,她想到董浩。 同樣遭到「背叛」,同樣懷著怒氣離家,可是董浩並未變得憤世嫉俗、玩世不恭,也沒有在女人身上發洩不滿和憤懟,他對冼碧籮的深情和執著、關愛和呵護令她羡慕不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們幸福生活,她也許不相信世上真有愛情存在。 可惜,她的幸福似乎在還沒開始前就死了。 因為,她愛上了一個心懷仇恨、冷酷無情,已經習慣於過度放縱,又急切渴望女人的男人。 眼眶發燙,她知道自己又流淚了,她討厭流淚,可是卻無法控制,於是她用心傾聽屋外的風聲和雨音,借此轉移自己的心情。 蘇木楠緊閉雙眼靠著牆壁,他又累又乏,卻毫無睡意,對內心那股久違的柔情如此狂嘯而來感到震驚。 自從柳青兒棄他而去後,他以為心中的柔情已不復存在,可今夜,她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就將那死去的情感召回。 剛才,如果不是顧芫香出現,他也許早已將她抱進了懷裡。 她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可是在他眼裡仍舊是最美麗的女人,看著她躺在那裡,除了憐惜和擔憂外,他只想好好保護她、照顧她。 他一再回想著她從昏迷中醒來看到他時,那充滿欣喜與思念的眼神,足以將這幾天的疲憊和憂慮消除,可是當她看到顧芫香後,那樣的眼神再沒出現過。 如果可能,他想告訴她,顧芫香是自己跟來的,不是他找來的,可是,從她的目光中他知道,她對解釋不感興趣,而他,又為什麼要解釋?難道因為她受了傷,他就改變對她的恨意? 不,那是不可能的,恨已經在心中生根發芽,無法拔除。 但,想到她的眼淚,他的心緊縮成團。 他不知道他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戀人,卻有戀人般熾熱的激情和吸引;不是親人,卻有千絲萬縷斬不斷的聯繫;不是敵人,卻有水火不相容的仇恨,不是同伴,卻有共同要對付的敵人和必須攜手共度的難關。 他甚至不敢確定,是否還愛著她,因為每當想到愛,必然想到背叛,於是仇恨取代一切。 可是一旦碰到她,他只想抱住她,親吻她,永遠佔有她。 最致命的是,她對他的反應也是火熱而立即,還是像從前一樣不善掩飾感情,他知道她確實還愛著他,也相信當初背棄他實屬無奈,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走得太遠,無法再回頭。 這三年多來,他在黑暗中做鬼,在陽光下做人,身上充滿洗不掉的污穢,靈魂深處有抹不掉的陋痕。 這一切都得歸咎於她,就為了這個,他很難原諒她。 夜,好漫長,雨點打在屋頂「啪啪」地響,帶給柳青兒無盡的愁緒,身上的傷阻礙了她的行動,卻未能阻止她大腦的活動。 她擔心青桑坡的人們,不知道李小牧和其他人是不是都平安回去了?大家一定會為她擔心吧!她又何嘗不想儘快回去?可是她現在連喘氣都難,又怎能回去? 昏暗中,她看不清楚四周,但從睡在簡陋的樹葉上來看,這裡應該是一個廢舊的建築物,可是,她到底在這裡待了多久?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她試著舉手,發現右手被綁住動不了,左手則纏滿了布,雖能移動,卻根本無法支撐她身體的重量,她依賴著唯一能動的手肘,想坐起來,可剛一用力,胸腹間就仿佛被一隻巨手撕開似地,痛得她眼冒金星。 她頹然倒下,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嘗試。 一次挪一寸,總能靠到牆上,她暗自鼓勵自己。 多麼難以置信,平常這點距離觸手可及,而今對她卻如同天涯之遠。 屋頂的光影忽閃,她還沒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麼時,他已經蹲在了她的身邊。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很輕,一定是不想吵醒顧芫香。 他的靈敏和迅捷令她暗羨不已,可是她不知該如何對他說。 他看著她羞窘的模樣,大概猜到了。「你想上茅房?」 「嗯……」她的聲音輕如蚊吟,可他聽見了,二話不說掀開了她身上的雨披。 驟然降至的寒意令她低頭,震驚地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而她熟悉的內衣已然成了布條,緊緊纏繞在她赤裸的身上,她的右臂則與身體綁在一起。 殘存的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她瞪大雙眼看著他。 「你……怎麼敢?」她的聲音非常細小,但其中的抗議與怒火不容漠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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