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華甄 > 不貞新娘 | 上頁 下頁
十四


  聽完她的話,他不由義憤填膺。「朋友妻不可戲,士俊瘋了,竟敢搶走董浩的女人,膽子真不小!」

  柳青兒無法回答,她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似地依偎在他膝蓋上。

  輕輕撫摸著她的頭,他似乎理解了她的悲哀。「你爹娘一定深受打擊?」

  「爹氣得吐血,娘也病了,哥哥發脾氣。」她喃喃地說:「現在,只有我代姐姐出嫁才能挽救柳家……」

  「不!我不准!」他終於明白了她如此悲傷的原因,明白她姐姐與好友的私奔帶來的嚴重影響,可是,她竟然不為他們的愛情奮戰,輕易犧牲他們的幸福去挽救家庭的名聲,這對他絕對是個沉重的打擊。

  絕望與憤怒令他失控地抓住她的下頒,迫使她揚起臉來。「聽到嗎?我不准,你是我的,我們在這裡的山盟海誓難道你都忘了?」

  下頷的痛感與內心的傷痛令她眼淚進出,「我沒忘,可是我爹娘病了,董府不肯放棄婚約,哥哥不許柳家醜事外揚,我該怎麼辦?」

  她的眼淚和無奈的語氣打動了他的心,可是剛失去親人的他沒有承受另一個失去的勇氣,他猛地站起來,讓依偎著他的柳青兒跌倒坐在地上。

  「你不能輕易放棄我們的愛,我們發過誓要終生相守,你就得信守承諾!老天在上,看看這裡。」見她一心只顧慮到她的家人,而忽略了他們的感情,他激憤地指著椅子,再指指天空。「就是在這裡,在這輪明月下,你與我定下了盟約,你說要做我的妻,愛我一輩子,可才多久,你竟然想嫁給另外一個男人!」

  他的怒氣嚇到了她,這個她從小就認識,情竇初開時就愛上的男人雖然個性強悍,但從來沒有對她高聲說過話,此刻卻仿佛一匹被激怒的雄獅,對著她怒吼還冤枉她。

  「木楠哥哥……」她用幼時習慣的稱呼呼喊他,可他立刻瞪著她。

  「不要那樣叫我!」他生氣地說:「我早愛上了你,你也說過你愛我,我們等了這麼多年,眼看終於可以在一起,你卻要離開,難道你過去所說的全是假的?」

  「不是假的,我愛你,只愛你!」她坐在地上抱住自己,伏在手臂上哭泣,感覺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正把她撕裂。「替我想想,我該怎麼辦?爹娘在病榻上要我代姐出嫁,哥哥要我顧全家風,旁人要我恪盡孝道,你要我遵守承諾,而我……我不想辜負你,也不想做不孝女,難道你不能體諒我嗎?」

  她的痛苦同樣折磨著他,看著哭泣的她,他心裡只有不舍,可是,她要放棄他們的幸福,這點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

  他走過去單膝跪在她身邊,將她摟進懷裡,激動地說:「我能體諒你的難處,讓我去找你的爹娘,告訴他們我們要成親。」

  她搖頭。「不行,就算我爹娘答應,董府也不會讓步。」

  「那我去找董浩,或者直接去找他母親,我知道董浩一向聽她的話,我去求她不要拆散我們!」

  她依舊搖頭。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那我帶你私奔,跟我走,我絕不會讓你吃苦,我會一輩子愛你、珍惜你!」

  他描繪的前景是如此誘人,月光下的他,仿佛是無所不能的神,她希望自己能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願意跟隨他到天涯海角啊!可是,她不能!

  「木楠,」淚流滿面的她忽然拉下他的頭,用力親吻他,可那個吻並沒有往日的激情和快樂,卻仿佛是犯了錯的孩子,想用一個親昵的動作求取寬恕。

  「青兒,求你不要離開我,讓我們一起……」感覺到她的放棄,他抱緊她,用充滿承諾和哀求的吻回應她,可她卻顫抖地退開。

  「沒用的。」她啜泣地看著他,明知話一旦說出口,將會逼他恨她一輩子,可是為了救爹娘的性命,為了保全柳家的名聲,她不得不說。「忘記我吧!因為今天下午,我已經答應嫁給董浩……」

  他眼睛一黑,雙耳轟鳴。

  生平第一次,他放棄了尊嚴,卑微地哀求一個女人,只因為他愛她超過一切,只因為他以為她也像他一樣。對他們的愛忠貞不二。

  可是他錯了,他用心寵愛著、呵護的女人,殘忍地將他的愛與哀求踩在腳下,如此沉重的打擊,對一個羽翼初豐、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來說,足以毀天滅地,更何況,他剛剛才失去唯一的親人,仿佛頓失母船的弧舟,漂泊在迷茫的大海上……

  在這個時候,她竟然拋棄了他!

  剜心裂肺的痛苦中,他感到被所有的愛拋棄與背叛了。

  往日的快樂成了夢魘,美好的希望、追求和等待都成了泡影,愛成了對他絕妙的諷刺,他的世界在這一刻被顛覆,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消失,唯一剩下的是魔鬼的宣告。

  我已經答應嫁給董浩……我已經答應嫁給董浩……

  她站在月光下,白裙黑髮在夜風中飛舞,她是如此美麗,卻如此絕情!

  他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膛裡碎裂的聲音。

  當她白皙的雙手將一隻白玉雙鳳玉梳捧到他眼前時,一聲猶如地獄之聲的怒吼從他破碎的心靈深處爆發。「殘忍的婊子!你今天帶給我的痛苦,我定十倍、百倍討還!」

  一聲驚人脆響中,那件他送給她作為定情之物的玉器,在青石板上摔成無數閃亮的碎片,一如他曾經擁有過的美好夢想……

  一聲響動將他從回憶中喚醒,他霍然坐起身來,與僕從驚訝的面孔相對。

  「這樣看著我幹嗎?」他惡聲惡氣地問,心裡卻高興著因此而逃離痛苦的回憶。

  「爺……你不舒服嗎?你的臉上……」僕從的神情十分古怪,而那雙盯在他臉上的眼充滿驚恐。

  「我沒事,臉上怎麼了?」他納悶地摸摸臉,竟摸到濕濕的一一淚水!

  「走開,看什麼看?做個惡夢出身汗,有什麼好奇怪的?」他長腿一抬,從床上蹦下來,對自己的脆弱感到羞傀和不滿,那個女人不值得他感傷。

  那是汗嗎?僕從暗暗地想,知道主人一定又在為柳青兒傷心,也知道這事別人管不上,於是沉默地為他倒來茶水,取來布巾。

  接過布巾用力擦拭臉後,蘇木楠看看窗外的月光,估計已快半夜,便問:「打聽到什麼嗎?」

  「有,還不少呢!」僕從將自己打聽來的消息一一告訴他。

  聽到天星山莊左得到他的警告後,仍在騷擾青桑坡時,蘇木楠心頭一冷,「你是說,顧行天真的搶了柳青兒的馬車?」

  「沒錯,就在三天前,要不是保鑣護著柳姑娘逃脫,那天被搶的恐怕不止一車蠶絲。」

  「其他的還會有什麼?」也許是今晚的回憶讓他格外敏感,蘇木楠立刻聽出僕從的話外之音。

  僕從悶聲道:「聽說顧行天每次遇到柳姑娘都色眯眯地看個不停,那天他就是沖著柳姑娘來的。」

  蘇木楠當然知道顧行天好色本性,不由握著拳頭一擂桌子,生氣地說:「柳青兒也不檢點,她為何不避著那個老色鬼呢?」

  僕從扶正因他擂桌面而歪斜的茶碗,小心翼翼地說:「這就是爺不公平了,人家柳姑娘來這裡就是為了收絲買繭的,爺要是買玉石,能不去看貨比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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