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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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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擺在東花廳,誰都看得出沐飛卿的不滿,任憑邊上如何熱鬧,她只垂著頭無聊地玩著酒杯。江浩月見她悶悶不樂,便問起陶玉娘的事情,這案子辦得如此漂亮想必她也是樂意講的。沐飛卿卻只是淡淡地說:「碰巧而已。」就不再說什麼了。 小雅見氣氛尷尬,出來打圓場:「這事情的確是很巧,我們半年前來到鳳陽,租住在李良棟的一處房子裡。知道他與表妹陶玉娘從小青梅竹馬,只是家道中落,陶家要將玉娘嫁給別人。李良棟與我們商量要把房子低價賣給我們,我哥哥便猜出他想和表妹私奔。之後聽說有人殺死陶玉娘被抓了起來,發榜那天哥哥看著李二哥的名字說有點熟,然後知縣陳大人升官,新來的大人的名字也傳了出來,這才肯定是曾救過他的人。哥哥說此事不用找第二個人,他直接找到李良棟,不知同他說了什麼,不一會他就什麼都說了。」 江浩月點頭,「原來如此,沐兄同他說了什麼?」 沐飛卿還是懶懶的,「沒什麼,詐了他幾句。」 錦兒聽出了興致,「後來呢?」 小雅接著說:「我們知道李良棟他們從一本古書上得了詐死的偏方,本是想讓陶玉娘用這方子來逃婚的,可是她卻死了。我看了方子,覺得她人可能還沒有死。於是哥哥讓李良棟用冥婚的藉口,把假死的陶玉娘騙了出來,好在當時離她服藥三天不到,人給救活過來了。」 錦兒插口:「那時為什麼你們不到官府說明真相呢?」 沐飛卿伸手拿起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們那個時候去?那時縣令可還是陳大人,我和陶玉娘沒什麼仇,不想讓她假死變真死。」 錦兒似懂非懂,江浩月卻知道這很有可能,暗自在心裡歎了口氣。 李國端起杯來真誠地說:「沐兄,不管怎樣這次的事要多謝你了,我來敬你一杯。」沐飛卿無言舉杯一飲而進。 寧紫澗一直沒怎麼說話,聽到這裡好像有些憤憤不平的樣子。江浩月知道他是個愛憎都放在臉上的人,看這情形怕他說出些什麼冷場的話來,就先藉故把他叫到一邊:「四弟,你怎麼了?」 寧紫澗一點頭,「二哥被抓兩天后才發榜文,他們明明猜出了真相先卻不管,知道是誰才救人,若那個人不是二哥,他就眼睜睜看他冤死不成?」 江浩月一笑,按住他的肩頭,「四弟果然是俠義心腸,是該如此,不管是誰我們都應去搭救。可是你想過沒有,他們一直被人追殺,又都連防身之技也沒有,這次肯為了二哥的事暴露自己的行蹤已是不易了。」 寧紫澗低頭想了一會,沒有再說什麼。 客房有兩間,在後花園的一角。窗下種著幾枝修竹,幽蘭和四季海棠正吐露芬芳。屋內佈置得簡單雅致,雖不奢華卻十分舒適。 僕人殷勤地問:「這房間兩位可還滿意?」 小雅笑著答道:「很好了,多謝。」 「那就好,江大人說客房裡簡陋,特意把他的房子讓出來給兩位貴客住,兩位如有什麼需要隨時吩咐。」僕人說完退了下去。 「原來是他的房間。」小雅打量著四周的擺設,「姐姐,你覺不覺得他的神態舉止有些像明恩?」 沐飛卿怔了一下,坐在椅子上,「不覺得。」 小雅走到她身邊柔聲說:「我要留下來,你生氣了?」 沐飛卿看了她一會,歎了口氣,「算了,一直躲著東方敵我也煩了,既然有人願意當我的擋箭牌,我就會會他吧。」 「東方敵這幾年來勢力擴展得不快,只有近千人,與傲天堡和落霞山莊比起來差得還有些遠,姐姐不用擔心。」 「你不要小看了他,他沒有急於擴張勢力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因為此時他們不宜在明處。他的那千餘人多不是等閒之輩,行動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她向椅背上一靠幽幽地說:「他的敵人不少呀,又有大業未完,成天追殺著我做什麼?他看起來並不像是那麼意氣用事的人,竟然這麼分不清輕重。早知如此——」她突然停住,沒有再說話了。 分明都是些極不願回想的事情,為什麼要拿出來一次次地回想。小雅忙打斷她的思緒,用輕鬆的語氣說:「姐姐,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你是女孩子?害我剛才還要叫你哥哥。東方敵去過我們的家鄉,也早知道你是女的,這事情能瞞多久?」 「我沒有刻意去瞞,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人,我是男是女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可是,他們又不是壞人——」 「最多哪天心情好我告訴他們,我們在這裡又住不了多久。」 錦兒的病治起來比想像的要麻煩,沐飛卿她們不知不覺已住了近一個月。 府裡的人不斷在增加,先是傲天堡派來的二十幾個人和錦兒原來在堡中的僕從,然後是去而複返的寧紫澗從落霞山莊帶過來的侍衛。鳳陽縣衙裡的僕人衙役反而比這些人少得多。 小雅親切可愛,有著花朵一樣的笑顏,府上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她。她的身後總是跟著像保鏢一樣的甯紫澗,隨時用銳利的目光趕跑她的愛慕者。 沐飛卿不愛同人親近,除了小雅以外很少主動和別人說話。她總是安靜地拿上一本書,慵懶地斜倚在紫藤架下的石椅上消磨時光。江浩月看她常常是一個人,怕她寂寞便來找她聊天。沐飛卿先是不理他,低頭看書一言不發。時間長了,覺得他的看法和她差得太遠時,便也會說上幾句見解獨到的話。 江浩月雖然和幾個結義兄弟感情很好,可是二哥和四弟都有些重武輕文,對大哥的敬畏又幾乎和義父差不多,能這樣談古論今商量縣務的人真的沒幾個。於是往她這裡跑得更勤,甚至把公文搬到她看書的地方來辦公。 以為這裡是私塾裡的同窗會嗎?在發現他越來越纏人後,沐飛卿放棄了紫藤架下看書的地方,開始躲他。這時候她才第一次,把府裡完整地走了一遍。一路上碰到很多人,不知為何他們對她的態度都很詭異,畢恭畢敬的程度超過了對江浩月這個縣太爺。好幾次轉身時,都看見他們不知從何處拿來幾根香,對著她的背影在拜,等她過去時又跑得無影無蹤。 太湖石邊半山亭丹桂下的長椅上,沐飛卿正執書輕輕翻過一頁。她低垂的羽睫半掩星眸,夾著桂花香氣的風蕩起烏黑的髮絲拂過雪膚,金色的落花墜在雪白的衣間。江浩月尋遍全府找到她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美得讓人歎息的情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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