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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你這人很奇怪幄。」她端出一張笑臉。「我從來沒聽過哪個人是因為還錢而被瞪的耶!景氣這麼差、時機這麼壞,像我這種省吃儉用,存錢下來還的人,都應該要接受表揚的,怎麼還會被你瞪呢?」

  嚴家笙無奈地看著她。她不懂,就是因為這樣,他更不想收這筆錢。

  先不說他氣她這件事情,只要他一想到這筆錢,她得省下多少頓飯,推銷多少副眼鏡,站了多少小時的收銀台才存得起來,他就怎麼也收不下。

  他不想告訴她,他有多心疼她。他只是說:「我也從來沒聽過,哪個人是債主不收還硬要還錢的。」

  「非親非故的,哪有自收人家的道理,我真的不想欠著你什麼。」這一點她很堅持。

  他微溫。「非要跟我算得這麼清楚是嗎?那你怎麼不把利息也算給我呢?」

  她的眼睛一亮。「不騙你,這個我還真有考慮到。」

  她一副專業的架勢說道:「一般信用卡、銀行。保險公司的調錢管道,利息標準,最低是百分之五點五,最高的大概是百分之二十。如果你要比照一般親友借貸,考慮期限、金額,還有我們之間的交情,那當然就是從免息算到兩分月息,都隨你了。」

  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稍微抿一下唇。

  她怎麼會不知道,把錢算得這樣清楚,其實是很傷人的。

  不過這就是她要的界線。偶爾見面,沒有糾葛,但是一直關心著。這樣的情況下,不會看到任何不想看到的醜態。

  雖然得一直思念,那也無所謂。

  唉,她的心機變重了。

  最後,她笑笑地說:「對了,你如果要比照銀行,收個手續費的話,我也是會付的啦!」

  「手續費?」他的嘴角冷冷一揚。

  喔哦,甄璦笑打了個冷顫。雖然他沒有像在餐廳時一樣怒吼,不過他的眼眸突然陰沉地一凜。嗯,情況不妙。

  他突然笑起來,還笑得很紳士、很有風度的樣子。「你要跟我算這麼清楚是嗎?」

  她怯怯地點頭。他不會真這麼狠,比照地下錢莊,十天計算一次利息吧?

  他站定,一笑,堅定、有力而平穩地地朗聲說這:「那我陪了你這麼多個晚上,你怎麼還我?」

  他的語氣飽蓄笑意,曖昧的、引人遐想的笑意。

  路人好奇的眼光投來。

  她的臉唰地紅了,她急急地壓低音量。「嚴家笙,不要這麼大聲啦!厚,我會被你害死。」

  他故作無辜地笑了笑。「我有說錯什麼嗎?」太好了,心情變好了。

  她瞪著他。嗚嗚,她不知道他還有這招。「你以前沒這麼惡劣的。」

  他笑得很好看。「我本來對人就不好,只除了……」只除了她呀!

  沒有把話說出來。在感情上,他有他的驕傲與脆弱,她一再拒絕他,他如何把愛說出口?

  她看著他,心跳怦地加快。她不明白,他明明就惡劣地戲弄了她,為什麼他的眼神還能如此的溫柔深悒,惹得人心疼、心動?

  她的雙頰淡淡地紅了。整條街燈火通明,但是只有他邃亮的眼陣,能攫住她的目光。

  她得強迫自己收起視線,要不,就會迷失在與他對看之中了。

  她假裝輕鬆地一笑。「我都不知道,原來你是這麼惡劣的人。」

  他笑開。「我也不知道,你這麼能把別人惹毛。」

  呵呵!「我們這算是重新認識對方嗎?」她眉眼笑彎彎地,把手伸了出來,要與他相握。

  他的手覆了過來,溫暖而厚實。「敝姓嚴,向來以惡劣著稱。」他戲謔地揚開一抹笑。

  她的眼眸閃過一絲淘氣。「這一點我可以當見證人,證實傳言無誤。至於嚴先生剛剛的教誨,我會放在心中,以後絕不敢輕易得罪人,特別是會記仇的男人。」

  敢說他是個會記仇的男人?!他一笑,故意抓著她的語病。「是啊,你也只能放在心中了,我想你的腦袋裡應該也裝不下什麼了。」

  她睨了他一眼,這男人果然不能小覷。

  她擺出一張燦爛的笑容,比了比自己的腦袋。「我的腦袋裡,唯一能記著的,就是您的大恩大德嘍!」

  他又被她逗笑了。他聽得出來,她是在跟他「和解」,別再一句一句地杠下去了。

  「你這腦袋瓜呀!」他那雙大手摸了摸她的頭。

  那種親呢,透著寵溺。風吹來,暖暖的,她可以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她的心口被一種溫熱的感覺包圍,甜甜的笑容在她臉上漾開。

  她喜歡他這個樣子,對她有些疼愛,對她有些無可奈何。

  她笑吟吟地看著他,他本來沉毅凝肅的臉,笑意飛揚。「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

  這是個很讓人心動的提議呢。不過她想了想,還是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啦,我自己騎腳踏車回去比較方便。」

  「可是你的腳踏車看起來……」他的眉頭微皺,思索著什麼樣的用詞,才能既精准地描述車子破爛的程度,又不至於聽起來像是批評。

  腳踏車的籃子撞歪了,車身老舊,看起來還生銹,坐墊破了一個洞,用膠布補過,輪子一轉動,喀啦喀啦地響著,像是勉強拖著廢鐵前進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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