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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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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猶豫思忖著。該不該明說呢?把真相說出來後,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他一方面私心地希望能再次擁抱白湘芸,但另一方面又掙扎著,深怕會耽誤到她,她一直過得很不開心,不該再這麼辛苦地跟著他。 白湘芸的視線隨著他移動,也看著他的腳,難掩關心之情地問:「怎麼會那麼不小心跌倒呢?」 聽見他說依然愛她,她的心瞬間解凍,不再武裝冰冷,她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來,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低頭審視著他的腳。「傷到哪裡?」 盧有睿的語氣很不自在,扯著謊。「只是腳踝的韌帶扭傷了,目前無法走路。」 因為深怕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腳上,盧有睿趕緊轉移話題。「湘芸,仔仔的事……我很抱歉。」 一想到仔仔的死,白湘芸馬上淚湧眼眶,她一股腦兒地把委屈訴盡。 「我母親過世時我有多悲傷,仔仔死了我有多心痛,昨天我父親把櫻花樹給砍了時我有多沮喪無助,而你好過分,都沒有陪在我身邊……」 她嚶嚶哭著,雙手交疊搭在盧有睿的大腿上,臉埋著,倚偎著他哭。 她的熱淚讓盧有睿好心疼,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情難自抑,手掌搭在白湘芸的頭上,輕輕撫過她的髮絲,拍撫著她因哭泣而顫動的肩膀。 「對不起。」他說,為自己沒有在她低潮脆弱時陪她感到內疚。 白湘芸哭了一會兒,抬起頭,淚沾眉睫地看著他,鼓起勇氣哽咽地問:「有睿,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盧有睿聽了,心揪得好疼。 問得好,這問題他也想反過來問問她,但前提是,他必須多加一個但書,那就是—— 如果我終身必須靠輪椅活動,那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嗯……」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含糊地低喃著。 白湘芸聽見了,破涕為笑。 這是這一年來,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白湘芸從廚房裡端出一盤剛烤好的巧克力餅乾放到客廳的茶几上,接著又搬出整套茶具,沏了一壺茶,然後她邊把手放在圍裙上擦著,邊朝一樓的房間門口喊道:「餅乾烤好了,你要出來吃還是端進去吃?」 這是白湘芸在山上的第三天,自從前天和盧有睿說開了後,她就這麼住了下來,然後開始忙裡忙外,親自下廚做家事,努力彌補過去那一年分隔兩地的遺憾。 她決定相信盧有睿,不主動去逼問當初他決然分手的原因,只要他說還愛著她,那麼她便相信。 她同時也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回到以前,兩人在一起,找回最初的幸福。 盧有睿在房裡回話。「端進來吃好了,你這麼嬌弱,扶不動我的。」 「好吧,看在你現在不方便,暫時讓你當享福的大老爺,我親自端進去服侍你。」白湘芸找來託盤,放上一小盤餅乾和熱茶,正要端走時,眼角瞥見米穌和幾個山地小孩從門前走過。 「米穌。」她喚住他們。「你和你的朋友要不要吃巧克力餅乾啊?阿姨親自烤的喔!」 一群小朋友一聽有巧克力餅乾可以吃,全都露出一臉期待,但是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去索討,只能彼此互望,靦腆地笑著。 「不用客氣,阿姨拿給你們吃。」她轉身走回廚房,找來一個紙袋,把剩下的巧克力餅乾全倒進袋子裡,拎著紙袋,走出門外交給小朋友。 小孩子們很單純,很快地被巧克力餅乾收服,進而對白湘芸熱絡起來,與她說著話,其中有一個好奇地問她—— 「阿姨,你是來照顧裡面那個坐輪椅的盧叔叔嗎?」 白湘芸一聽,有些愣住,反問他。「小朋友,為什麼你會說裡頭的叔叔坐輪椅?」 這幾天她沒見過盧有睿坐輪椅啊!都是阿輝過來幫忙背他,雖然他傷了腳的韌帶,但那是暫時的吧?不需要為此而大費周章地買一台輪椅吧? 「對啊!」另一名小朋友也點頭附和。「盧叔叔的輪椅還是電動的喔!手把那裡有遙控器,靠一隻手就可以讓輪椅轉來轉去,好厲害耶!」 白湘芸愈聽愈吃驚。 電動輪椅?幹麼呢?據她所知,電動輪椅一台要價十幾萬,盧有睿何必為了單純的韌帶受傷而花這筆錢呢?除非…… 除非他無法走路的情形將是長久的! 白湘芸如同被人迎頭棒喝,腦門嗡嗡作響,完全無法消化方才突然躍入腦海的訊息。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跟小朋友們道再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屋內的,直到她聽見他的聲音響起—— 「湘芸?怎麼了?不是說要端餅乾進來?」 白湘芸神情愣愣的,端起餐盤,像機械人似的,面無表情地走入盧有睿的房間裡。 盧有睿原本在上網,聽見她進來的腳步聲,笑著回頭,那笑容卻在看到她臉上蒼白的神色時僵住,他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對勁,擔憂地問道:「湘芸?你還好吧?」 白湘芸先把餐盤放在一旁的桌上,因為太過震撼了,所以沒有考慮到要修飾用詞,她單刀直入,直接挑明問題來問:「你的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瞬間,壞預感充斥整個腦中,也壓迫著盧有睿的胸腔,他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喘。 盧有睿不語,定定看著她,他是料得到這事早晚會讓她看穿的,只是沒料到會這麼快。 「到底怎麼回事?」白湘芸全身發抖,盧有睿的不語讓她愈來愈相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外頭的小朋友說你坐電動輪椅?為什麼?」 知道再也瞞不住,盧有睿決定不再說謊騙她,他眼眸黯淡,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說著。 「我的腰椎在健康檢查的時候發現長了一顆腫瘤,幸運的是,腫瘤是良性的,不幸的是,腫瘤壓迫到腰椎神經,不得不開刀。手術過程中為了摘除腫瘤,傷到神經,從此,我的雙腳失去了知覺,必須依靠輪椅。這些天你來了,為了怕你知道,輪椅被我藏在樓梯下。」 他以為自己會說得很悲傷,但想不到隱瞞了這麼久之後說出來,竟覺得一陣空虛。 他其實明白這份空虛感從何而來,因為,他有預感,他將再次失去白湘芸。 白湘芸不想哭的,但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龐。 她一臉挫敗,問他。「這就是你突然分手的理由?當初你不是去大陸,而是去動手術?」 盧有睿沉痛地點頭。「我已經變得沒有能力照顧你了,相反地,甚至會拖累你,你勉強跟著我會很辛苦,所以不如由我主動提出分手。」 白湘芸拚命搖頭,難以置信。 她往後退了一步,奔出房間,沖至樓梯下方的儲物區,果然看見一塊帆布,她用力一扯,唰地拉開,一台電動輪椅映入眼簾! 白湘芸全身血液瞬間凍結似的,頓覺冰冷寒顫,她無法思考,腦中唯一出現的念頭就只有——不可能,這絕不是真的! 她心亂如麻,很慌張、很絕望、很想逃離這個讓她感到痛苦的地方。 抓起車鑰匙,她不加細想,跑到停在門外的車子。 「湘芸——」盧有睿喊她,擔心她在情緒激動下開車會出事。 白湘芸沒聽見,坐進車內,發動引擎,很快地開車離開。 盧有睿著急不已,他趕緊撥電話給阿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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