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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立刻撥給住在隔三間房子遠的阿輝。

  「阿輝!」盧有睿難得失去冷靜,慌亂地吼著。「快過來!」

  「唔……幹麼?」阿輝還在賴床,聲音懶洋洋的。

  「快過來幫我把輪椅藏好!」他不想讓白湘芸看到他坐輪椅的落魄模樣,他承認自己這樣很幼稚,但是,他就是想在她面前維持昂藏穩重的形象。

  「幹麼要藏輪椅?」阿輝沒有要移動身軀下床的打算。

  「湘芸她要來了!」

  「嗄?誰啊?」

  盧有睿咬牙解釋著。「就是昨天我們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女人!」

  嚇!聞言,阿輝的瞌睡蟲全嚇跑了,倏地沖下床,穿上拖鞋趕往盧有睿家裡。

  關於那位白小姐的事,昨天在回程的車上他全聽盧大哥說了,聽完之後,他好難過,替盧大哥和白小姐覺得惋惜不已。為何命運要這樣捉弄人呢?如果白大哥沒有因為腰椎手術而行動不便的話,他們早該是一對幸福的夫妻了。

  當阿輝三步並作兩步地沖進來時,盧有睿已經靠著手臂的力量將自己的身體從輪椅移至椅子上。

  「阿輝,快!」盧有睿催促著他。

  「好好好,別急,我來了。」阿輝推著輪椅,手忙腳亂地在屋裡頭轉著,一會兒推到房間、一會兒推到廚房,完全拿不定主意。「天啊!到底要藏哪兒啊?」

  「藏在樓梯下方,然後再去找一張帆布蓋起來。」盧有睿指揮著他。

  終於,一陣慌亂後,阿輝把輪椅藏好蓋住,他這才籲了一口氣,問盧有睿。「接下來呢?」

  是啊,接下來呢?怎麼做呢?白湘芸這麼一大清早上山來找他做什麼?他毫無頭緒。

  他擰眉說:「靜觀其變,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們先回去。阿輝,你的手機要開著,有什麼事我才能隨時call你。」

  阿輝猜測著問:「她會不會是為了狗的事情來找你算賬?」

  「她要找我算賬的事恐怕不只這一件,是我欠她的,不管她想要怎麼算賬,我都會依她的。」盧有睿苦笑著。

  白湘芸把車停在盧有睿家門口,她從車窗往屋裡頭看去。

  門沒關,盧有睿坐在餐桌前,手裡拿著報紙,那模樣像是很悠閒地在吃早餐。

  白湘芸看得怒火中燒,她氣惱他怎麼可以過得這麼愜意自在,而她卻是黯然神傷地過日子。

  她提著行李下車,砰地關上車門,挺直腰杆,目光犀利地往屋裡頭走去。

  盧有睿早就知道她來了,他強自鎮定,假裝沒發現她,很專心地低頭看報紙,天曉得,報紙上到底寫些什麼他完全沒看進去。他心亂如麻,默默數著白湘芸的腳步,直到她在門口站定。

  「早,還真有閒情逸致啊!」白湘芸道了聲早,然後瀟灑地把行李拋到一旁的籐椅上,雙手交叉環胸,雙腿分開與肩同寬。她背著光,光線在她身體周圍形成一圈光暈,使得她的姿態驕傲得像是……來討債的。

  「湘芸?」盧有睿愕然抬頭,本來是設定好想要假裝不知道她會來而刻意擺出吃驚的表情,但是現在他不需要假裝便覺得吃驚,因為此刻的白湘芸看起來像一團火,只不過不是熱情的火,而是一團藍色的冰火。

  「怎麼那麼突然?」

  他心疼地看著她眼底下的陰影、浮腫的眼皮、佈滿血絲的眼球,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整夜似的。

  還有,那行李是怎麼回事?她打算住下來嗎?

  「是很突然沒錯,我只是想來問你一件事。」她走到餐桌前,自顧自地坐下來,目光無懼地看著他。

  「你說。」他覺得很心痛,明明在他眼前的白湘芸看起來那麼驕傲,但是……他看得出她正極力用驕傲掩飾脆弱,他感覺她像是隨時會崩潰大哭似的。

  「你曾經委託蕭律師,說願意過戶給我任何我想要的東西,這件事還算不算數?」

  「當然。」他點頭。只要是給得起的,他絕不手軟。

  「當時我只要了一棵櫻花樹,現在,我後悔了。」

  「嗄?」盧有睿愈聽愈不明白。

  她宣告道:「我要這間房子。」

  「你要房子?」他很吃驚。

  「後悔了?給不起?」她挑眉,一副存心找麻煩的模樣。

  「不,我只是很意外。」盧有睿搖頭。「既然你想要,那便給你。我會儘快聯絡蕭律師來辦理過戶,過戶費和贈與稅從我這裡支出,等我找到落腳處之後,我會搬走,到時你再搬來吧,這裡全交給你處理。」他不爭不辯,任由她索求。

  一聽到盧有睿居然那麼輕易就答應她的胡鬧要求,白湘芸忽地喉頭一酸。她咬牙瞪他,氣他為何還是那麼樣的溫柔,居然連過戶費和贈與稅都幫她設想好了。更氣的是,他說要搬走!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奢想他的任何財產,她只是想報復他的不告而別,才故意這樣任性胡鬧,可是他卻什麼都無所謂。

  「湘芸?你……還好吧?」她隱忍著委屈的模樣讓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住她擱在餐桌上的手,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白湘芸低頭,迷惘地看著被盧有睿覆住的手,接著又抬頭,目光詢問地看向他,她被他弄得好混亂喔!

  他到底是愛她?還是不愛?

  分手得那麼突然,現在卻又關心得那麼溫柔,但是又說要離開,他到底是想怎麼樣?

  白湘芸察覺他的手心在冒汗,她看著他,想在他眼裡讀出一點端倪。

  因為實在太想弄清楚了,所以她忽然開口說:「我只說我想要房子,但我沒說你必須搬走。」

  「呃?」這下子換盧有睿迷惘了。

  「我要房子,從今天開始我會住下來,但你不必因此離開,你可以留下來。」

  盧有睿張口結舌,想說些什麼,但舌頭競像是打了結似的,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他確認地問:「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住在山上?」

  他的反應讓白湘芸疑竇滿腹。搞什麼?為何露出這麼驚訝擔心的表情?莫非……這房子裡藏了什麼秘密?是關於他突然分手的秘密嗎?還是,他說沒有劈腿另交女友是騙她的?他其實在這兒金屋藏嬌?

  「不行嗎?」她逼問,急於弄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反正離家前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了,當失去了一切後,她也就不在乎無謂的自尊了。

  是的,她願意拋棄自尊,承認她還深深愛著他,那種又愛又恨的情緒緊咬著她不放,讓她好苦好苦。

  當然不行!盧有睿在心裡喊著。

  如果他和白湘芸同住一個屋簷下,那麼她便會知道他行動不便的秘密!

  「湘芸……」他啞著聲,企圖說服她。「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搬出去了,房子的產權也過戶清楚後,你再搬進來,屆時,這房子隨你愛怎麼弄都行。」他何嘗不想與她同屋共處、朝夕相對,但是,若是讓她知道真相後,她可能會怪他不該隱瞞事實真相,然後執意要照顧他,那麼一來,豈不是枉費了他當初狠心使計逼她離開的用意?

  盧有睿愈是推託,白湘芸愈是懷疑。

  她眯眼觀察他臉上的變化,忽然,她倏地站起來,一臉殺氣騰騰的表情。

  「湘芸?」盧有睿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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