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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而他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即跟著跑。

  因為接下來一聲又一聲、一陣又一陣的爆炸,確實將整座山谷撼動了。

  天搖地動。塵煙密佈。

  絕心穀。原本美如仙境的絕心穀,頓時面目全非。

  來不及逃走的人,被落下的巨石掩埋。

  哀號、慘叫,和還未停歇的爆炸聲同時交織在絕心穀中。

  沒多久,絕心穀的入口也被巨石封住。

  絕心穀,完完全全被封埋了。

  穀外,剛剛退出了一群灰頭土臉的人。

  十大門派眾人,灰頭土臉的十大門派眾人。不過總算全身而退的十大門派眾人。

  「無敵,這是怎麼回事?你快說清楚!」

  宮無極,宮無敵的大哥,一點也不體諒他還在咳哩,其他人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總不能像宮無極那樣光明正大的逼問。

  宮無敵,用力抹了抹一臉的灰,這才笑了笑。

  「咦?白老原來你有來,我剛才怎麼沒看到你?……喬老大,你怎麼也在這裡?」

  宮無敵還沒回話,就因為一轉眼看見混在人群裡的白眉和喬手而高興地先打起招呼來。

  白眉和喬手都笑著對他揮揮手。

  「我是跟著孟崇義的人馬混進來,當然不能讓你發現……」白眉撚了撚他沾滿了灰的長眉,對宮無敵得意地笑。

  「小子!你還欠我一壇百花釀,你以為我要找誰討?」喬老大神通廣大,就是有辦法找到宮無敵。而且總是在最有趣的時候。

  宮無敵嘻嘻笑著。

  尤其當宮無敵轉回頭,一看到眼前瞪大眼睛盯著他的大哥時,他的笑,更加燦爛愉快了。

  「嗨,大哥!你不覺得剛才的場面一生難得幾回見嗎?」

  「是很少見。不過剛才大家也差點命喪穀裡,你不趕緊向大家解釋清楚是怎麼回事嗎?」行事穩健的宮無極完全和宮無敵的玩世不恭相反。

  宮無極放開了宮無敵。宮無敵這才終於正經了些。

  「我有一個朋友,她告訴我,絕心谷裡藏有數不清的金銀珠寶,那些全都是二十年前程霸天搜括了許多門派所得來的,所以我想。孟崇義或許也想得到這些東西……至於剛才那些爆炸,是金龍門原先為了防止被人侵入早就埋設好的,它們只是適時地被點燃而已。這樣不是很好嗎?寶藏沒了、金龍門沒了,也許連等待了二十年、一心一意想要當霸主的孟崇義也跟著它們消失了……」

  這樣很好。

  一切都好。

  只除了程夜色還沒出現。

  程夜色在分手前曾跟他約定。她一定會在這裡出現。

  夜。月上樹梢。

  城外三十裡。樹林。

  宮無敵已經在這裡等了七個時辰。

  宮家老大——他大哥,要他一起回家去,他趁機溜了。

  因為夜色。

  黎明,在絕心穀裡,那一場驚心動魄的爆炸,是夜色去點燃的。

  他和夜色一出地牢,就發現了十大門派的人已經趕來。

  那時,夜色突然提起了寶藏和炸藥的事。

  她不想讓寶藏落入叛賊之手、更想替姥姥和谷裡的人報仇,於是她有了毀滅的主意。

  他們決定分頭進行。

  她去救出被關的門人和點燃炸藥。他去通知十大門派的人出穀。

  他們約定稍後在山下城外三十裡的樹林見。

  他們約定,不見不散。

  宮無敵已經等了七個時辰。

  宮無敵已經在這裡等了她七個時辰。

  他相信她親口承諾的約定。

  他有耐心等。他怕的只是,事情出了意外。

  宮無敵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想再沖回那座已經被毀的山谷看看。

  他想這麼做,可是卻又怕程夜色這時剛好回來這裡錯過了他。

  想留下、又想回穀的矛盾心態讓宮無敵坐立難安。

  宮無敵,終於嘗到了為一個心愛的女人擔心受怕的滋味。

  一向愛笑的宮無敵,此刻是笑不出來了。

  夜,盡。

  天,亮。

  宮無敵突然跳了起來。

  不知不覺靠著石頭打盹兒一會兒的宮無敵,突然跳了起來。

  因為他感覺到了她的出現。

  因為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她的出現。

  她出現了。

  一個女人。一身黑衣的女人。

  她就靜靜地站在樹下。她就靜靜地站在樹下看他。

  宮無敵立刻沖向她。宮無敵立刻開心地沖向她。

  「夜色!」

  他大聲地喊出她的名字,同時已經沖上去要抱住她。

  黑衣女子。程夜色,沒讓他得逞。

  劍。一柄連鞘的劍壓在宮無敵胸前。

  程夜色看著宮無敵。程夜色看著一臉感動、渴望又眉開眼笑的宮無敵。

  「我原本……不來了。」她一向淡然的表情,悄悄融化了些。

  「可是你還是來了。」宮無敵望著她笑。溫和的、滿足的笑。

  她來了,她終於還是來了。

  「絕心谷,全毀了。絕心穀的人,早已死在他們的手上,我沒救出半個人來。」她的聲音低沉,宛如在說著一件與她全然無關的事。

  宮無敵卻看出來了。宮無敵卻看出來了她眼底深處的慟。

  他輕輕地抓下她手中的劍。他輕輕地,接近她。

  「夜色,別自責。別忘了,你已經為他們報了仇,孟崇義死了。而且……」他握住她涼冷的手。「你那個翠姨不是說,你們的少主已經被送出穀了,那就表示他也許還活著。」

  他知道,金龍門的少主正是那個男人。那個狂愛著夜色的男人。

  靜止了一會兒,程夜色終於低聲地開口。

  「是。他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即使他身受重傷,即使他不知身在何處。

  她會找到他。不管是生是死.她都會找到他。

  為了姥姥。為了慘死在谷裡的門人。

  程夜色看著眼前的少年。眼前讓她知道什麼叫捨不下的少年。

  她原本要走。她原本要獨自一個人走。

  可是她還是回來了。她還是回來了與他約定的地方。

  為什麼!?

  因為她捨不下。

  因為只要離得他愈遠,她的心就愈痛。

  他的手,好暖。就像他的笑容。就像他的人。

  她從沒這麼溫暖過。

  她看進了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他眼睛裡,只有她。

  有一種甜甜柔柔的情感,慢慢地、緩緩地佔領了她的身體、她的心。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話!?」

  「呃?」

  宮無敵睜大了眼睛。宮無敵突然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看到一個笑。他看到程夜色的唇畔。正在蘊孕著一個類似笑的勾痕。

  他的心,砰砰在跳。

  一絲笑意。一絲無比動人的笑意,清楚地浮漾在她臉上。

  而宮無敵那一向轉得比風車還快的腦袋,在驚見程夜色的笑和她接下來的話後。終於暫時宣告停擺。

  「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喜歡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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