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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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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天衣原本到此就可以結束這場夜半的鬧劇,將這丫頭還回去,不過由於她堅定的神情和她在他面前毫不畏縮的精神,令他不由得心生讚賞地對她寬待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突地將原本一直放在後面的手伸向前,亮了他剛才順便到後面工具間找到的一根木棍。 「看來我們還是得小心一點比較妥當。」對著她驚訝的表情,他從容回道。 可以在事前作好萬全準備的,他就不會倉促而且毫無把握地應戰。 展歡立刻發現她對這包容力十足的主子爺的好感又大邁進一步。回應他燦爛、短暫的一笑,她隨即認真下臉色,一個閃身貼到了那房門旁,準備等一下他打開門就跟著沖進去。 荊天衣也察覺她一副專注凝神、不過完全跟害怕無關的神色了,他的眼裡精光一閃,可他什麼也沒說,一步上前,靈巧快手地迅速將只用複雜手法圈起的鐵鍊解開——而在這期間,鏈子被扯動的「錚錚」聲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極為突兀、刺耳。想來就算真有賊人躲在裡面也知道有人要進去,知道他們的行藏被發現了。 展歡也不無緊張地在旁邊看著被他快速解開的鐵鍊,就怕裡面的人突然不顧一切沖出來。不過,她顯然是多慮了—— 直到荊天衣解下鏈子、一把拍開已塵封多年的門,裡面一直沒傳出任何聲音, 更別說會有人沖出來了。 將兩片門完全敞開,明亮的月光立刻毫無遮蔽地照進去,站在門口的兩人的影子也映進屋裡。 荊天衣微眯了眯眼,一下子便適應了小房間內的黑暗,並且也很快往裡面目視過一遍。大致看來,屋裡根本沒有可供藏身隱匿的地方,除了幾件家具、一些小箱子,和細碎物件,裡面就連一隻耗子也沒有。 確定裡面沒有危險,他才放手讓早在他身後踮著腳尖急得想一探究竟的丫頭進去。 而展歡一被允許踏進裡面,再看到房裡幾乎空蕩蕩,根本什麼賊人也沒有的景象,她還不敢相信地呆了一下,再走到房子中央,環視著四周,她真的傻眼了。 怎麼……會這樣?明明她就看到窗上有個女人的影子…… 不由偏頭看向那曾映出影子的窗,她還是想不透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是眼花了?或者她在作夢? 「好了,丫頭!照你的請求,我們裡面也看過了,而如我們所見,這裡什麼人也沒有,現在你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吧?」荊天衣出聲了。 陪她玩到這裡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至於有關她會半夜來這裡、還宣稱見到賊的疑惑,他會要她解釋個一清二楚,不過不是現在。 事實擺在眼前,此刻的展歡也不得不承認——沒有賊、沒有女人,她被自己的幻覺矇騙了! 然後,最大的問題來了——她把主子爺也一併拖下水,這下她該怎麼對他交代? 「爺,對不起!我……是我看錯了!」她立刻面向主子爺,誠心誠意地低頭認錯。「我真的以為我看到了……對不起!請爺懲罰小婢的粗心大意和對爺的無禮。」 荊天衣看了她頭也不敢抬的模樣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舉步向外走。 展歡一愣,立刻跟著他身後出去。 而他在她出來後,也只隨意將門拉上,並沒有再扣上鎖。 「爺!這鎖……」她發現了。 荊天衣一直走到了他的房門外才停步,他頭也不回地朝身後的丫頭一揮手後,進門。 「那門沒什麼好鎖的。時間很晚了,快回去睡!」 門板就在她面前合上。 展歡還楞楞地在主子爺的門前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回過神來的轉身離開。可就在她即將要踏出松濤樓的園子前,她不禁又回頭看了那小房間一眼。 小房間靜靜沐浴在月光下,仿佛沉睡了般。 歎了口氣,展歡頹喪地轉開視線,走了。 經過這一夜,看來她得儘量閃著這裡……還有主子爺遠一點。因為根據這兩回的經歷,她發現只要踏近這屋子她就有事,只要遇上主子爺她就出糗。所以她決定了,除非萬不得已,她能有多遠就離他們多遠! 但是,身為人家的下人,有很多事可不是她說這樣就能這樣的…… 隔日,就在展歡和且一他人正打掃大院時,胡大嬸一臉嚴肅地走過來,當場交給她另一個工作。 「你現在就去打掃爺的住處,包括……旁邊那間雜物室。這是爺剛才出門前親口交代的,快去!」即使胡大嬸稍早前由爺那裡得到指示時驚愕不已,沒想到被爺一直鎖著的小房——他們私底下稱之為禁室的房間——竟不知何時、何故被他重新打開。雖然爺是個還算平易近人、難得的好主子,她仍因著下人的本份並不敢當場向他探問太多,不過當他再特別提到要叫小歡來做這件事,她的詫異和不安加深。當然她的腦袋再怎麼多慮也絕對想不到小歡會與主子有其它意外的交集,她唯一跳出來的念頭只有一樣:這丫頭不會是昨天去打掃時闖了什麼禍,讓主子對她注意了起來? 雖然她並不相信這安靜又勤快,且甚得她心的小丫頭會闖出什麼禍事,不過她應該還是問一下有個底才對。畢竟這些丫頭都由她所管,她可不能讓她們在府裡和主子面前出什麼差錯。 而展歡接到了這工作,心裡立刻有不怎麼妙的預感出現。不過,不妙歸不妙,上頭說了,再硬著頭皮她還是得做。 因為,主子的話就是聖旨。 所以她也只稍稍怔愣了一下,就將手上的抹布和桶子先交給一旁的另一個丫頭。「好!大嬸!」對胡大嬸點頭表示知道了,她踩著快步就要往後頭走。 不過胡大嬸倒是追上了她。「小歡,昨天我派你和如玉去爺那兒,你們沒做出什麼事吧?」胡大嬸問了。 展歡沒想到大嬸會這麼問。她停下,不知道該不該把她無故撞昏自己、在爺面前出醜的事全盤托出?嗯……這算不算有事? 「我……不小心撞傷,爺看到好心地立刻要替我上藥……」到最後她決定揀重點說。 胡大嬸終於有些明白了,不由放下心。可她仍不免又驚訝又好笑,總算知道這丫頭額上的紅腫瘀青是怎麼來的。 「好吧、好吧!你這丫頭原來也有這麼不小心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在爺面前出了什麼狀況。」她笑著一揮手:「行了!你快過去吧……對了!」她忽地想到的趕忙又叫住展歡,肅靜著表情慎重交代:「爺房的旁邊那間禁……雜物室,你儘量什麼東西都別去動到,大致掃過就好,明白嗎?」 也因此,在經過昨天白日,和夜裡的意外事件後,雖然很想避開松濤樓遠一點的展歡,還是只得認命地又踏進這裡了。 幸好主子爺不在! 展歡想到自己昨天夜裡給他帶來的麻煩仍感到不好意思,所以他不在松濤樓,她也剛好省去面對他的尷尬。當然她也想到,主子爺會叫她來清理這裡,恐怕也是有要懲戒她的用意,否則他怎麼會特地點名她,還要清掃昨夜被打開的小房間? 即使她懷疑主子爺存心懲罰,可她明白依她昨天簡直近似惡搞的行徑,他沒攆她出府還真算是大人有大量了,所以她被獨自派來打掃這麼大的地方,可是一點也不敢心生埋怨。相反地,為了報答主子爺的不怪罪之恩,她更是下定決心要把主子爺的住處打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站在爺的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 開工! 松濤樓的小廳、寢房、書房,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展歡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投下所有的心力,總算將它們清理完畢。 倒掉了一桶子的髒水,展歡站在爺的廳裡,又著腰環視四周她的工作成果一眼,再忍不住滿意地微笑起來。 很好!光可鑒人!可以當皇宮住了! 接下來是——隔壁的小房間。 無可避免地,想到要再進去那讓她看到怪像連連的房間,她的心情就有點兒緊繃。不過很快地,她卷起袖子、振奮起精神為自己打氣。 怕什麼?!她怕的只是裡面藏了一窩子的盜賊土匪,不過如果是她連拳頭也打不到的妖魔鬼怪呢?她也只能任它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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