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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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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家大爺的婚禮雖然宣佈得匆促,不過婚禮該有的一樣也沒少,就連送賀禮的、觀禮的賓客,也大大超出預定的人數。 雖然人們不免好奇地談論起新娘子由丫頭成為夫人的傳奇,和她那引人注目的道長爹,可大致說來,荊天衣這場轟動全城的婚禮,到最後算是圓圓滿滿地結束了。 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待一切禮節完成,媒婆丫頭們全退出了新房後,房內終於再度恢復安靜。不過,當坐在床緣的新娘子一發現所有閒雜人等都出去了,馬上伸手就要將頭上的紅巾扯下。 一隻大掌制止住了她。「娘子!我很開心你迫不及待想見到為夫我,不過你可不能剝奪我揭頭巾的權利啊!」帶笑的醇厚嗓音出現在她的身前。 透過紅巾下緣,展歡看到主子爺喜紅的下袍和鞋就近在她跟前。她對著紅巾歎氣:「爺,您別開玩笑了!反正這裡又沒有其他人了,不用演給她們看啦!」用另一隻手想拉下前面的障礙物,不料,兩隻手接連淪陷。 「你……難不成以為我把這婚事當兒戲?」語氣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所做的這一切是為瞭解咒和救我。」這不是他自己說的嗎? 荊天衣靜默了一下,接著忽然放開她的手。 展歡只覺眼前一亮,主子爺那張棱角分明、充滿陽剛英挺的臉龐立刻映入她的眸底。荊天衣伸出雙手,像捧住了珍寶似地捧住了她的臉蛋。 展歡一陣心悸,暫時不敢亂動。 「我很想知道,你這腦袋裡到底是裝了什麼鬼東西?」有點無奈地喃語。 眼睛眨了又眨,她實在聽不出來他到底是在褒她還是貶她?「爺,我們……婚禮都完成了,那銅鏡……」這時刻、這氣氛,和他單獨處在「新房」裡,讓她克制不住會開始貪想起不是屬於她的這些,包括人。 荊天衣的下顎繃緊,當然沒忘記這重要的事,只是忽然給眼前嬌豔動人的佳人弄得心癢難耐,一時意亂情迷了。他終於注意到她脂粉下仍難掩的蒼白臉色,和眼睛下方的陰影。 所有的專注力和冷靜在刹間凝聚回。 對她露出意想不到的微笑,他放開她,二話不說替她將頭上的沉重鳳冠取下,再轉過身,面向外吹了一下輕哨。 展歡尚感動於他體貼的舉動,但對他的下一個行徑卻看得莫名其妙。不過立刻地,她知道他在做什麼了—— 門很快地被打開,一個藏青的影子大步地跨了進房。 「女兒、女婿,我們可以開始了嗎?」秋水道長手上抓著那面玄銀銅鏡,一進來就激動地直問。 展歡被前天衣牽到前面的小廳扶椅坐下。 「爹!你可以看見太曾外祖母,和她說話嗎?」她大略察覺主子爺是將她爹安排在隔壁的小房內等他們,明白他的用心,所以她立刻振作精神,集中注意力。第一個她要知道的,當然就是她爹拿去了銅鏡,究竟能不能和裡面的太曾外祖母溝通。 秋水道長將銅鏡放在桌上,英俊的臉上略略有抹被什麼問題困擾的神情。 「這當然可以!」 「爹,你……沒被她的……嗯……特別的說話方式嚇到?」生冷不忌、驚世駭俗應該是比較貼切的形容。不過她也發現到她爹那有些古怪的模樣了。 秋水道長從隨身袋子裡取出一件件法器的動作未停。「特別?是很特別沒錯!你爹我什麼鬼怪沒見過,不過像眉娘這樣好商量、好說話的女鬼,還真是比較少見。」先暫且按下眉娘帶給他的疑惑,現在處理這事最要緊。他邊說邊對新女婿招招手。 「好……商量?好說話?」展歡頓時驚訝得瞠大眼。他們真是在說同一只鬼嗎? 秋水道長握住荊天衣的食指,用銀針迅速刺下、收回,他將一滴血珠直接滴到銅鏡上。 而荊天衣倒是眉頭皺也沒皺地任岳父大人擺佈。 「有什麼不對嗎?」弄到他的血,秋水道長也用相同手法取到展歡的,心不在焉地回。 她忍不住縮了一下肩,荊天衣隨即抓來她被刺了一針的食指,拿出早預備好的藥膏替她抹上。 膏藥的沁涼立刻減去指上的微刺感,展歡不由得對他投以感激的笑容。其實她並沒嬌貴到忍耐不了這小小的痛,只是他的舉動令她有種被呵疼的感覺。 荊天衣回她沉穩的一笑。不過在他轉頭看著她爹的動作和銅鏡的變化時,他的臉色和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淩厲了起來。 連展歡也不由得將視線移到她爹和鏡子上,開始屏氣凝神。 就在她和荊天衣各滴了一滴血到鏡面的前一會兒時間,鏡子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可在她爹的手指不斷地在鏡子上比劃著奇特的印記、口中喃念著似咒的語句後,只見鏡子上方,漸漸平空生出了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煙霧,沒多久,煙霧由絲成縷,再糾結成清楚的一團白霧。 白霧在桌面上滾滾翻騰,而霧中,一張女人的臉龐逐漸浮現。 展歡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詭譎怪異的景象,她的手,忍不住緊揪著身旁主子爺的衣袖一角。 雖然她因為與太曾外祖母的接觸,對於這些鬼怪異象已經比較能接受了,不過這鏡子起霧、霧裡又長出一張臉——即使那臉是她看慣的太曾外祖母美麗到天妒人怨的臉——的景象,還是大大超出了她平日所能理解的範圍。 瞪著太曾外祖母那就在眼前與她對視媚笑的臉,她吞了下口水,只覺得頭皮麻到不行。 「眉……眉姨,你真的可以出來了?」她下意識地低問。 這樣就行了?!好……好簡單!原本她以為兩滴血下去,被解除封咒的眉娘一出來的排場氣勢就算沒有天搖地動,起碼也該閃電加打雷才夠看說…… 「四郎,親愛的!我們終於又可以在一起了!」白霧騰滾、再消逝,眉娘妖嬈身影一出現,便直接倚抱著秋水,慵懶嬌柔、霸氣全無,宛如一隻被馴服了的貓。 展歡可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會吧?眉娘她……她和她爹?還有……四郎?為什麼叫她爹四郎? 不過在荊天衣眼中,他從頭到尾只看到銅鏡還是銅鏡,什麼變化也沒有,倒是由秋水道長和展歡父女兩人的反應才讓他稍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 「咳!眉娘,這事我們先慢著討論,倒是歡兒身上的蠱毒就請你幫忙了!」 老實說,秋水對眉娘一眼就把他當成她初戀情郎的事感到驚訝又無奈,即使她幻化了四郎的身影給他看,那四郎還確實跟他簡直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不過這並不表示他就是她那個四郎啊!但她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這有什麼問題!」毫不害躁地對準他的嘴親吻一記,眉娘再轉過來面向已經石化成標本的丫頭。「來吧!丫頭!你可以安眠了!」爽辣乾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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