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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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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歡是沒像死去的夫人般美若天仙,也沒有嫣然姑娘的豔光四射,可是她即使沒有美麗的外貌,也不是富貴人家出身,卻善解人意又勤快認真,也許就連爺也看出她其他人沒看出的優點了。反正爺也一向不拘泥小節,看人的眼光更比她這老人犀利,所以他若對小歡有意思,對她有特別的安排,她似乎也不用太意外。 再說小歡曾救過她,她又早對這丫頭有私心偏愛,所以對主子爺的命令指示,她倒是樂於全力配合。而且她還更乾脆地把如玉調去當小歡的貼身丫頭。一切就比照以前小姐的規格辦理——主子爺交代的。 而展歡自己則沒想到,才經過了短短的一夜,她的生活竟會出現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沒辦法搬回原來的房,因為她的床位立刻進駐了其他人;她也沒事做,因為大嬸根本不派工作給她,她成了名副其實的閒人。更令她彆扭到極點的是,如玉竟成了她的貼身丫頭! 天哪!貼身丫頭耶! 她一直不好意思面對如玉,可如玉她倒完全不在意也不懷疑,而且還很高興她飛上枝頭成了鳳凰,因為這樣一來她不但可以跟著她吃香喝辣,還能用鼻孔朝天回報以前對表小姐不客氣的那些丫頭。 展歡忍不住向太曾外祖母吐苦水,沒想到太曾外祖母卻大轟她不識好歹,還要她別管荊天衣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不用客氣地給她當大小姐下去,不用客氣地給他貼上去就對了……後面還有一大段關於怎麼色誘男人的話,她不好意思再回想。不過最令她愕異的是,太曾外祖母竟然早已知道夫人的事。 為什麼沒告訴她? 「哼!那騷女人有什麼好說的?我一直當她死了!」 令人不意外的回答。標準的眉娘語氣。 展歡頹然一歎。 當然,還有她爹! 爹應該還沒收到她的信。由於她爹較居無定所,所以在出門前他們曾約定每隔兩個月就要寫信回家,再由鄰居單大哥替他們處理轉寄到對方手中。上個月她接到的信,她爹說他在京城,照例是替人畫符咒、祛祛邪,似真似假的銅鏡找到幾個,正在鑒定中。而她現在已經找到真的銅鏡,所以當然知道她爹找到的那些一定是假的。 在她一確定在府裡找到的銅鏡就是他們要的銅鏡後,她立刻就寫信回去。不過她也知道就算再快,她爹大概也得至少半個月後才能看到她的信。 不知道她爹知道解咒的方法之後會怎麼想? 雖說是為瞭解咒救她的命,不過為此得先把女兒推給一個還不知是圓是扁、更且是害她身受詛咒的仇人之後……她大概可以想像得到她爹又驚喜又心急如焚的交戰心情。 「小姐,怎麼啦?一臉憂愁樣子,不會是想爺吧?」如玉從門外進來,立刻毫不掩飾地直接噗嗤一笑。 展歡回過神,手中的繡花針卻不小心刺進食指頭。她痛呼一聲,忙彈開手,低頭一看泌出血珠的指,她一邊皺著眉將被刺的指湊在唇邊吮了一下,一邊不滿地瞪向如玉: 「什麼小姐?我都說了不准再這麼喊,你也跟其他人一樣在看我笑話嗎?」 大嬸不聽她的也就算了,竟然還來真的,不但要她搬進這裡、不准她做事,就連對她的稱呼也改成「小姐」,她再怎麼不同意都沒用。就因為這樣,只要她一踏出這裡,一路上「小姐、小姐」的喚聲弄得她尷尬又不安地最後乾脆躲在雁來樓,一步也不出去了。 如玉將手上的酒瓶放到桌上,再笑眯眯地看著她:「我可不想被大嬸聽到,然後罰我練習一百遍。反正大家叫習慣、你聽習慣就行啦!別在意這麼多嘛!」她反而安慰她。 展歡把針線和衣服丟回椅子上,再甩了甩手。「我不是在意,是根本討厭!」她一定要再去跟主子爺說說。拜託!她再怎麼看也不是當小姐的料。他到底對她安什麼心哪?就算是他對她真的心懷歉疚也不必做到這種地步吧?害她現在只能躲在這裡,哪兒也不能去。 「喂!你不知感恩會有報應喔!」如玉才想狠狠搖醒她的腦袋。「就算你不是什麼真的小姐又有什麼關係?反正爺這麼說,你就真的是了!你呀,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你還敢抱怨?小心遭天譴啊你!」即使她變成了「小姐」,如玉還是不改有話直說、愛嘮叨她的本性。 展歡投降了。視線剛好接觸到桌上的酒瓶,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她微笑指著酒瓶問:「這是什麼?」 如玉滔滔不絕的訓話立刻一停,心思輕易跳到這裡來。就連她的表情也馬上轉為曖昧竊笑。 「這個呀!是爺特地派人從藥鋪送回府的,而且他還指名是要給你喝的。」她剛從大嬸那兒拿到就趕快替小歡送來。她不說,她還差點忘了。她動手將酒瓶抓起來、把上面的密蓋打開,霎時,一股薰人欲醉的幽幽花香彌散開來。「聽說這是人家送給爺的百花釀,是收集了百種花朵上的晨露釀成的酒,你快喝喝看!」她已經用杯子倒了滿滿一杯給展歡。 這香氣令得展歡也忍不住接過了杯子,湊在鼻端前聞了聞。「嗯,好香!」只有一點淡淡的酒味。 就連不喝酒的她,也不禁被這花香勾引出興致。 「如玉,你要不要也喝喝看?」她注意到如玉巴望著的大眼了。 如玉倒是忙不迭搖頭拒絕:「不行、不行!這是爺的心意,不可以!你喝就好!」堅決。幸好她只對甜食沒抵抗力。 爺的心意…… 展歡的心不由悸動了一下。 而就在她舉杯欲飲之時,她的耳邊突地迸出模糊但聽得出厲喝的聲音。 她面不改色地在如玉熱切的注視下慢慢啜飲了一口百花釀。甘醇芳甜又只略帶酒味的順喉感,令她不自主將滿滿的一杯全喝了完。 此時模糊的厲喝成了吼聲。 「好喝嗎?」如玉觀察她的表情也大約知道答案。 「好喝!我還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東西。」展歡點點頭,放下杯子。酒滑進了胃,似乎有種燒灼感慢慢起來了。 「你去謝謝爺吧!」如王笑著:「那要不要再喝一點?」 「這樣就好了!剩下的,我看就留給爺吧!」她可不能貪心。「如玉,你可不可以幫我把它送去松濤樓?」在太曾外祖母不斷的干擾下,幸虧她早已練就一心二用的功夫。 不知情的如玉一離開,她立刻去把藏在梳粧檯裡的銅鏡翻出來。從剛才太曾外祖母就一直在跟她說話,而且似乎聲調不怎麼尋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她不禁跟著緊張。 「眉姨,怎麼……」現在她還是照樣得接觸到銅鏡,才能和太曾外祖母雙向溝通。 「蠢蛋!沒救了你,老娘都叫了你幾百聲了,你還是不要命地猛灌那東西!你馬上去給我全部吐出來!快去!」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轟向她,就連白日無法顯影的銅鏡也似有若無地閃出一道淡銀的光。 展歡還沒弄清楚狀況。「慢著、慢著,我不明白……」 話還沒問完,眉娘已經劈哩啪啦、又疾又快地出聲: 「你喝那什麼鬼東西裡被放蠱下符,你還要命的話立刻想辦法去吐掉!」 展歡臉色一白,沒心思想為什麼那百花釀會被放蠱下符,她馬上往旁邊跳。 可是她努力抱著洗手盆乾嘔了好一會兒,卻還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隱隱約約的,她開始感到腹部的燒熱感似乎有愈來愈上揚的趨勢…… 她又坐回椅子上,看到鏡中的自己簡直面無血色。「怎麼辦?我吐不出來……」 沒有回應,不知道眉姨是不是氣到說不出話來。 「眉姨,喝下那東西會怎麼樣?」她的腦中現在亂成一團。蠱?下符?為什麼爺派人送來的酒裡會被下這些?她一隻手不由摸著自己的腹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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