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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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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朝,恒帝永安十年。 這一年,天下各處天災異象頻傳,早已惹得人心惶惶。原來該稻穀豐收的時節,先是下了沒日沒夜的半月大雨,把農人辛苦栽種即將要收成的稻作幾乎全淹死;再來北方連日暴雪未停,地方官員回報朝廷,百姓凍死的人數不斷增加;而乾旱的地方不見一滴雨絲落下,就連被天雷打中引起的一場森林大火,也已延燒了近月仍無法被撲滅……以上大大小小的災難,在這一年間不斷上報到朝廷,也直達了天聽。 太平日子過久了,缺乏年少時的積極冒險精神,恒帝手邊光批閱著官員呈上來的奏摺就看得焦頭爛額──而且還盡是災禍不斷的內容,簡直恨不得拿這些奏摺去質問老天爺,它最近是在搞什麼鬼? 沉目威儀地翻著手上的奏摺,再看到上面寫到南方的蟲害,恒帝不由撫了撫微微作痛的額際,而他儘管保養得宜卻仍無法完全抹去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憂愁盡現。 「去請封先生過來!」想到封澈似乎已回宮了,恒帝立刻要人去請他來。 一會兒,就見禦書房門口走進了一名俊爾絕倫、渾身散逸著一股神采灑脫氣息、額心上方還奇特地多著一綹耀目銀絲的藍衫男子。 看著來人仿佛完全不受時間的影響,十年前來到他身邊時是這副模樣、十年後還是沒變的面貌,恒帝不想心生妒意都難──就連他也搞不清楚,這男人到底是幾歲了?! 十年前,上一位守護先帝的守護師阿增老人,隨著先帝的故歿跟著消失無蹤;而就在他登上帝位之後,接任阿增老人的守護師封澈,立刻出現在他面前。身為天朝的天子,他自然明白守護師對天朝和他的重要性。沒有守護師也就幾乎等於沒有天朝,所以自他的先祖輩起,他們便尊崇禮敬著天朝的守護師。 天朝和黑暗界那些鬼魅間的爭戰一直未停。前幾代身有異能的守護師的力量已消滅了大部份的鬼族,並且在各地布下封界防止地下的鬼族向地上的人侵犯,也因此數百年來,大部份的人已難再見到鬼族人,更差不多漸漸淡忘了千百年前人與蚩氏鬼族的慘烈戰爭,甚至還將它們當了傳奇故事看待。就因為這樣,擁有神人般力量的守護師,便成為人們口中的「傳說」,直到近百年,除了天朝的帝王和少數人,幾乎不再有人認為這世上仍有「守護師」的存在。 而同樣身為守護師,封澈的神秘就和阿增老人差不多。沒有人──就連他恒帝,也從來不知道他從哪裡來?那張仿佛永不老去的面容下又藏著多少智慧?更別說知道在他身上擁有著什麼樣的神奇異能了。 當然,既然身為守護師,只要有著關乎異象詭象、斬妖除魔的事,就統統歸封澈管。而近來這些不尋常的災象頻在四處出現後,他也立刻請封澈去查了。封澈給他的答案,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這些災禍全跟黑暗界的作怪脫不了關係。 唉!他們已經和地下那些傢伙糾纏近千年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個了結? 「封先生,你這回出去了幾個月,究竟有沒有收穫?有找到你要的狩獵人嗎?」恒帝暫把桌上的奏摺推到一邊。看了一堆壞消息,他只希望能來點可以聽的。 幾個月前,封澈突然跟他表示要去尋找出狩獵人。而所謂的狩獵人,便是和他一樣擁有不平凡的力量,同樣能鎮住黑暗界勢力的人。只不過這些狩獵人性喜自由、不受拘束,其中雖然有不乏將對付黑暗界當目標的,可多數的狩獵人還是各自為營。 清冽的黑眸直朗朗地看向恒帝,封澈的神情沉穩平靜。 「陛下,您請放心!我已經找出了一些人,足以暫時壓下四方黑暗界的侵犯擾亂……」 恒帝哪完全放得下心?「暫時?你的意思是,靠他們也壓不了那些鬼魅多久?」雖然他被封澈保護得很周全嚴密,從登上帝位至今為止才零星跟那些鬼傢伙打過兩次照面,不過就那兩次也已經夠他惡夢連連了。 「其實他們是沒問題……」封澈早已察覺不對勁。「由我親自找到、挑選出的狩獵人能力全是一等一,就算要他們應付鬼族中最強的夜氏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只不過我發現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亂象,和以往黑暗界發動的攻擊差異很大……」 之前的鬼族雖然在他的鎮守下仍不時偷襲挑釁,不過那也是零零星星的行動,而且力量也並不大,頂多他們之中也只有最強大的夜勉強可以與他抗衡,但也不致強過他,進而干擾整個人間界。可是這一次,在觀察了近來的連串異變後,他立刻知道了哪裡不對──恐怕前所未有地,黑暗界已經出現了足以驅雷掣電、呼風喚雨的鬼了! 看來,在十年前他消滅了鬼族的夜之後,鬼族已經很快又找出另一個「夜」了。 對於鬼族生生不息又頑強不已的能力,老實說,他還真有些佩服。 恒帝自然也感受得出不尋常。「嗯,他們的破壞力是好像增大很多……」撫著白須沉思道。沒錯!以往他們的力量至多也只到施出幻術折磨人至死而已,沒想到他們現在已經強到可以改變天象了……想到此間的嚴重性,他突地盯住了眼前仍舊氣定神閑般的封澈。「封先生,你……難道還不能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對於恒帝的不安與疑惑,封澈笑了笑。 「如果我的預感沒錯,我們很快就會知道我猜測的對不對了。」 「你的猜測?」好奇極了。 「陛下印堂發黑、烏雲罩頂,恐怕不久就要大難臨頭,所以我想,由陛下身上或許就能抓到線索了……」 封澈,溫文俊雅的臉龐上燦笑宛如朝陽,以致令恒帝一時無法對他近乎「詛咒」的預言做出究竟該氣,還是該笑的反應。 夜,深靜。 皇宮,戒備森嚴,一隊巡更的御前侍衛才剛在帝王的寢宮門前交接過。 夜,再深。如鉤的銀月已至天中央。 幽深的寢宮內,只點著一盞如豆的小燭。重重的織帳後,馥麗的床榻中間,被子微微攏起,一個模糊的人影便是躺在裡面。 就在這時,毫無預兆地,一抹比黑暗更黑的影子仿佛鬼魅般,平空自一面空牆裡浮出。接著,這抹深黑卻又詭譎地微微現出透明的影子,緩緩移到了那張躺著人的大床前。 屋內的溫度,似乎就自詭影出現的那一瞬間一下子降到了冰點。而直到影子移至了床邊時,屋裡的空氣也宛如被凍結了住。 黑影,仿佛是一團虛幻的迷霧。隱約地,只能見到這一團似人形的黑色迷霧正慢慢以俯身的姿態傾向床頭,似乎是要將躺在床上、裹在絲被中只露出半顆後腦勺的人確認仔細…… 氣氛,死寂詭異。 突然,就在間不容髮的刹間,一道白光從被窩內準確地疾射向黑影。 而黑影,也不知道是否早已察覺床上的陷阱,就在那道白光初閃的一瞬,黑影便已在倏忽間整個淡掉──就在空氣中消失無形。至於那道耀目淩厲的白光自然撲了空。 黑影淡去,隨即又在另一頭凝聚成形,而一直躲在被窩裡的人也在轉眼間掀被躍下。 微弱的光線中,只見床前多了一個俊碩溫雅的藍衫男人──當然,他不是這張床的主人。這張床的真正主人,早就被他暫時請去另一處了。 男人。封澈。總算等到他要等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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