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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封澈的力量只能封住這魔物一下子,很快地,他的封印由裡面被魔物所破,不過就當他要再度補上封印時,身旁的一種異響立刻令他的心一動。他一邊不忘朝魔物封去,一邊迅速半偏過首──一看到渾身被一層金色光芒包裹在其中,並且神情肅穆凜然的夜宿,他隨即知道不對勁……

  「宿?!」他輕聲喚她。

  夜宿竟仿佛聽而不聞,甚至就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地朝著前方那團黑氣伸出了雙掌,掌心刹間迸射出兩道燦爛奪目的七彩光芒。

  封澈終於在這時頓悟到了什麼。他的神色驀地一斂沉凝。

  「呼……」那團黑氣裡,一個蟑頭鼠目的男人影像若隱若現。而那男人仿佛仍未改先前對夜宿的色戀,屬於他的意識才在這刹間控權,他立刻見獵心喜地向她撲去。「夜宿,我的寶貝,你可想死我了!」

  夜宿的眸,金光流轉。他的話並沒有引起她的反應,倒是他的行動,立刻促發她的攻擊──兩道炫目的聖光毫不遲疑地向他射去。

  而一遇襲,原來撲向她的男人,身形立即迅速被黑氣再度包圍隱去。滾滾的黑氣在霎時化成縷縷輕煙避開了夜宿發出的兩道彩光,再在倏忽間以掩天襲地的驚人氣勢向她和她身邊的封澈一同掩埋去。

  一時之間,濃盛的魔氣將兩人團團困住,就連外面的烏姥姥等人也無法窺見裡面的狀況。不過這時的烏姥姥和長老們立在外圈,個個的神色都是若有所思。尤其是烏姥姥,緊盯著黑氣中不時迸散出來的異光,終於聯想到她會對夜宿身上的某種力量與氣息感到異常熟悉的原因了──聖石!

  那是曾殘存在她的記憶裡,久遠以前聖石獨有的氣息。而今,它竟在一個叛徒的身上出現……

  為什麼?!

  不單是烏姥姥,就連鬼族長老們也全被一清二楚喚醒這記憶了。

  這也就是他們錯愕驚震地無法再對她乘機攻擊的原因!

  激戰,仿佛在雙方之間正以不分勝負的狀態在那一團魔氣中繼續著。悶吼、光影,不時自滾騰黑氣裡傳出,整個黑暗界也跟著這場戰鬥天搖地動了。

  時間,仿佛永恆地停留在這裡。

  就在四旁的黑暗界人們隨著這戰況與四邊天地劇動而愈來愈心驚膽戰的時候,突然──

  一道夾著金銀光線、宛如晝陽的光芒以足使整個黑暗界照亮、使眾黑暗界人們不得不捂住眼睛的強度穿破黑氣而出,同時,一聲讓人摧心裂肝的哀號也震撼了整個黑暗界,甚至還傳透至上方的人間界……

  不過緊接著出現的,才是真正能夠淨化、毀滅所有存在地下世界一切的力量──

  仍在掙扎未散的黑氣與魔吼聲,被最後一團絢爛耀目的七彩光球擊中,並且終於化為絲絲無力的煙氣遁入地底的深處消逝後,落下地面的光球隨即引爆了轟隆不絕的山崩地裂,黑水再度蘇醒並且亂竄成災……

  所有鬼族人在他們的黑暗世界驚恐的最後一眼,就是這一幅未日的景象!

  而就在這末日裡,一頭幻影似的威猛神獸背上馱著一抹藍影、身側跟著一束金光在轉眼間消失無蹤……

  人間,放晴的天。

  不過對於江海他們而言,此刻卻是他們愁雲慘霧的天。

  因為在他們焦急地等待著師父和夜宿自黑暗界回來的時間已經過整整一夜後,天亮,外面連下半月多的雨也終於停歇,他們卻在此時等到被瑞和夜宿送回來的師父──沒命的師父!

  夜宿正面無表情地將封澈自瑞背上安置回他的床上。

  江海四人則個個神色凝重焦躁地站在床邊。

  「師父他……他沒事吧?他沒事吧?喂!你快說師父他沒事啊!」激動的流雲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師父那灰白平靜的臉,不安的情緒立刻緊緊揪住她的心,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她立刻淚流滿面地要撲到他身上。

  「他死了!」夜宿的金色眸珠眨也不眨地看向四人,同時只一指便阻止了流雲的身勢。

  所有人既震驚又悲傷。四人的視線全都停留在床上師父那雙眼緊閉的臉上完全還不能置信。而除此之外,他們幾乎全都無法做出其它動作地呆在當場。

  怎麼可能?師父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天底下最不可能早他們而死的師父、神人一樣應該長命千歲的師父……死了?!

  「騙人……」水雁呢喃道。

  「對!你一定是騙人的!甜兒,你這麼喜歡師父,你幹嘛要詛咒師父死?」平涯跳起來指著夜宿叫。

  江海的眼神則靜靜流露沉痛地看著這一臉淡定的異族女人──在這個時候,他終於注意到她原本紫邪的瞳色竟驚人地轉為澄淨的金。

  這是……怎麼回事?在她和師父的這一趟毅然絕然的除魔之行,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

  「哇!你還我師父來!還我師父來!嗚……一定是你害死了師父!一定是你啦!哇……」流雲「哇」一聲,一下哭得唏哩嘩啦。

  夜宿卻是一點辯解的意思也沒有。她只是突然站了起來,對他們道:「出去!」

  四人一愣。

  「你們出不出去?」夜宿見他們仍站著沒動,豔容終於染上一層慍色。

  水雁的頭腦卻在這時異常靈敏、清晰。「你是不是還有辦法救師父?夜宿?」

  而她這一問,立即在眾人心中點燃下希望的火花。他們馬上全滿懷期待和焦急地看著這原本就擁有一身與師父同樣神秘力量的夜宿。

  這個時候的他們,什麼也不想問、什麼也不想知道,他們只要師父活過來!

  下一刹,四個人已經被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移出了房門外。

  而四個人當然全清楚是誰做的好事,可是在這一刻,他們倒什麼氣也無法生。門再也打不開,他們立刻動作一致地全趴在門板上,絲毫也不肯放過裡面一滴一點的動靜──

  至於房裡,終於只剩下兩人。

  夜宿,緩緩地將自己俯臥在封澈動也不動的胸懷上。閃著兩簇火焰似的金眸定定地凝視著他,她伸出雙手,輕柔地愛撫過他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你是笨蛋!為了救我,你真毀了你自己!可你從你那可恨的預言,我絕不從!」她近乎呢喃的柔絲聲音,在最後一句一轉十足的霸道邪氣。

  她的朱豔唇畔壞壞地漾出笑。

  「你是我的!生生世世是我的!我,可不會讓你忘了!」

  微風,溫柔吹拂大地。

  晴空朗朗。

  背負雙劍、明顯削瘦清瘦許多,但眉目神色卻憑添了股以前所沒有的英華內蘊之氣的天十方,他正沉穩站在他這一生中唯一景仰的人面前。

  他來赴約了。

  而且,真如封澈兩個月前的預言,他懂了──他不明白他是如何懂了、也不明白為何是他,不過,他欣然接下這個「使命」!

  「十方,從今以後,你就是人間界的守護師,守護人間界、守護天朝的使命,我就將它交給你了。」依舊一身藍衫出塵、豐神絕世間更見朗月清風般的封澈,清亮而柔和的眼睛看著他,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覺悟。

  天十方仍微微頓了下,接著才終於對他點頭頷首。

  兩人靜靜對視。而彼此間,某種不需言語的默契在交流著。

  一會兒之後,天十方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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