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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好!為了你……為了你,我絕不認輸!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提前斷結我的生命,就算是他們說的命運、就算是他們說的『那一天』也不行……」無意間,她吐露出了某個秘密的隱約輪廓。

  封澈下顎的肌肉一跳。他已敏感地由她的字里間捕捉到了某些不對勁。

  「夜宿,你說什麼?」低頭看向她閉著眸、安詳平靜的容顏,他卻只覺得莫名地不安。「『他們』是誰?『命運』和『那一天』又是怎麼回事?夜宿!」撤下掌心的光芒,他要她先張開眼睛來。

  而夜宿,緩緩半睜的眸底綻出淺淺涼涼的笑意地看了他一眼,無言地,她再次閉上眼,沒給他任何解答,她隨即在他懷裡陷入屬於鬼族休養的深眠中。

  封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最後,他還是將她抱回床上安置好。

  漫漫黑霧,很快將她與他完全和外界隔離開。

  而屋外,豔陽正高照。

  第八章

  流雲和大師兄江海一結束到外面尋查的任務回來,她立刻就忙著找師父,和找其他人探查她不在的這兩天那妖女是不是繼續對師父使出什麼狐媚伎倆。

  師父不在,被王召去了。流雲找到了平涯問出這兩天發生的事。

  稍晚。

  星夜下,隱密的樹林子中,一池冒著靄靄霧氣的溫泉畔,只見一個似乎剛沐浴完上來的雪豔影子,正坐在石上,舒懶又愜意地流著她那一頭宛如飛瀑的濕濡長髮。

  而就在她身旁,一尊巨大威猛的神獸正半斂眸、懶洋洋地伏在地上動也不動。

  氣氛和諧。這一人一獸就仿佛是幅既美麗又諧和的畫。

  不過,這樣的暖暖氣氛,只維持到另一個人影出現在這裡為止──

  神獸瑞的鼻子首先掀了掀,金色的眼睛突地張開;至於同時間的夜宿,梳著發的手只是一頓,便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她的動作。

  倒是奉命當她跟屁蟲的瑞,緩緩立起了龐大的身軀,把那顆大頭顱轉向動靜傳來的方向,不過也因為辨別出來人的氣息,所以它一點防備的表現也沒有。

  很快地,一身湖綠嬌俏的流雲由樹林子外轉了進來。她一眼就看見瑞,然後她再發現就在一旁的那妖女。

  晶圓的眼睛倏地染上怒光,不過流雲仍滿是戒備地只停在原地沒再靠近她。

  「你這妖女到底是怎麼哄騙師父的?沒想到我才兩天沒盯著你而已,你就已經不把師父看在眼裡,自己跑到這裡來了!」她不知道是找了多久才找到這裡來。而一看到她這副悠哉逍遙的模樣,她更生氣了。還有……還有瑞!竟然也變成了這妖女的奴才!

  她忍不住向瑞甩去殺氣騰騰的一記白眼──叛徒!

  神獸瑞仿佛知道她這一記眼神中的指控,可它只是昂了昂下巴,眼中似有某種笑意。

  至於夜宿,似乎終於滿意在她手中梳理好的長髮,她放下了玉牙梳子,接著慵懶地舒了舒身子,半臥在平滑的大巨石上。她的一頭黑夜長髮由石上灑泄而下,就宛如是一幕充滿了生命力和誘惑力的黑瀑──但仍遠不及她紫眸流轉間的力量。

  夜宿一笑,此刻,她的心情很好。尤其是看這丫頭為了封澈氣急敗壞的模樣,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死丫頭!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你師父的眼裡、心裡只有我,他已經是我的了,而你,永遠就只是他的徒弟,懂嗎?」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裡的夢幻。

  流雲立刻知道她知道了什麼,她的臉色不禁又紅又白。

  「我才不信!一定是你用妖術迷惑了師父,要不師父身為人間界的守護師又怎麼可能會看上你這個鬼類?」她豁出去了。「就算我是他徒弟又如何?最起碼我還是個正常人,我可以喜歡師父,可是你可以嗎?你是妖怪!是鬼類!你和師父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這是天地所不容的事……」

  夜宿的身遭突地暴揚起一團狂風,她的髮絲也如一張死亡的黑紗般在風中舞躍。

  流雲的心一驚怯,可卻仍強恃鎮定地瞪著她。

  夜宿的紫色眸珠幽深不見底。而她連動也沒動,只是凝視著流雲,就讓流雲的面色愈來愈蒼白、心口愈來愈緊繃到幾乎無法喘氣。

  「是嗎?天地不容……我倒真想看看,這天地會是怎樣對我們個不容法……」突然,夜宿身邊的狂風說停就停,她的臉上閃現了一抹邪諷挑釁的笑。「倒是你,你再怎麼喜歡你師父,也註定永遠得不到他,就算你是個貨真價實的人,也比不過我這妖怪。所以你說,是當你的人好,還是當我這妖怪好?」

  流雲的痛處被她狠狠刺中,她幾乎要狼狽地躲藏起來了。可這時,她又想起了什麼似──

  「哼!你也別得意,太后娘娘已經對師父下旨不能再留你,你的死期就要到了!」原來平涯再三吩咐絕不能洩露的事,她這時已完全顧不得後果地說了出來。

  而當她一說出口便看到夜宿那出神了一下的表情,一種總算報復了回來的快感更是淹沒了她初初透露出此事的不安。

  流雲的嘴角一揚,忍不住再說出了更精辨的內幕消息:「對了!還有另一件是喜事。不只是我得不到師父,連你也得不到了,因為……太后娘娘要替師父賜婚,聽說對象是太后娘娘最疼愛的一位公主呢!」她當然不會笨到說出師父已經拒絕的事。反正只要能挫挫這妖女的狂妄囂張就好!

  可她,實在太低估夜宿對封澈的瞭解了。

  就在流雲還在洋洋得意之間,她的眼前乍地一花!就連警戒心還未生起,一抹黑壓壓的烏雲已經欺上了她──

  她仍一時反應不過來地瞪大眸、屏住呼息地看著忽然近在她面前的妖豔臉龐;不過更恐怖的是,那一雙直勾勾盯住她的紫邪眼珠子和捏著她兩邊臉頰的冰涼手指。

  「你信不信,我可以撕爛你這張愛說謊的嘴?」夜宿的聲音意外的溫柔低潤,可其中明顯的怒意,卻足夠讓尋常人作上三天三夜的惡夢了。

  流雲就是這個就算回去不作上三天惡夢,也肯定會失眠好幾天的人。

  第一次這樣近地面對著這人間絕無僅有的美豔臉龐,她卻只深刻感受到這鬼族的夜真正冷酷無情的威脅力量。

  打著寒顫,流雲後悔了。

  「我……我……師父……」冷汗直冒,她只覺得全身上下裡外沒有一處不泛寒。眨了眨眼睛,她僵硬地看著眼前這張臉,她怎麼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而這時,瑞突然過來,用它的額頭頂了頂夜宿的肩,似乎是要夜宿別跟她計較,放了她。

  夜宿別過臉,不悅地橫了瑞一眼。「怎麼?我不能教訓她嗎?封澈是要我不能對他的徒弟動手,不過他可沒禁止我讓她一輩子都不能說話!」回過頭,她立刻就要撕爛這讓她聽了不高興話的嘴。

  「啊!」流雲嚇得大聲尖叫。

  夜宿,又轉過頭,瞪著正張開巨嘴含住她半個右手臂的大頭。

  「放手!」她蹙眉。

  瑞很是堅定地眨眨它的大眼──不放!除非她放人!

  一人一獸毫不退讓地對峙半晌。就連原本以為自己的嘴真要遭殃的流雲,也聽出有意外地張開剛才嚇得閉上的眼睛。看到瑞正咬著夜宿的手要救她,她的反應也終於回來了。趁著夜宿無暇專注在她的身上之際,她隨即覷准了一個時機,突然──

  流雲一用力拍開夜宿捏住她臉頰的手,馬上身形如飛地躍到有瑞巨大身軀擋住保護的另一邊。

  至於夜宿,被她成功地逃開,只愣了一下。然後她用另一手敲瑞的頭。

  「蠢獸!你還咬著我幹嘛?」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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