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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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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嬤嬤,你也知道我哥哥什麼都好、什麼事都辦得到,不過偏偏就是不能開口說話……這樣好了,反正嬤嬤你好像不喜歡說話、討厭說話,那你乾脆把你的聲音給我哥好了,只要你願意,這一定沒問題。」頭也沒回地,她認認真真地對身後的尼嬤嬤提議。 尼嬤嬤立刻臉色大變!「小姐……」她幾乎怕得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好阻止自己的聲音真的在下一剎被人奪去。 身為太后身邊親近的人之一,她當然很清楚索真和眼前的別光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能力。不過其中最令她心生戒備的是索真;他除了能夠號令萬獸,還有一種令人感到深藏不露的危險能量。在他身上,好像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她甚至相信,索真有可能把一頭猛獸變成人、把人變成一頭猛獸,所以現在當別光這麼說時,她一點也不感到懷疑。 「怎麼樣,尼嬤嬤?如果你肯答應,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我想我哥和我一定會重重地答謝你的。」別光終於回過頭來笑望她一眼,軟膩的嗓音就連鐵石心腸之人也不忍拒絕。 但此時的尼嬤嬤聽在耳裡卻仿佛成了勾魂索命聲。「別……別開玩笑了……小姐!」強自鎮定。 她幾乎可以算是看著別光長大,而這個在太后計畫下像只金絲雀一樣被囚禁在宮中的小姑娘,向來純真可愛得惹人心疼,就連她們所有人在太后的授意下必須和她保持一定距離,也不由得喜愛著她。不過爛漫天真的別光是別光,她也可以是殺人不眨眼的別光,在太后特意的教導下,人命在她眼中成了微不足道的賤草。所以說起來,她們這些知情的人既喜歡她,同時也對她心含戒懼──索真危險,但或許這樣的別光才是最危險的。 別光朝她眨了眨眼,好玩地咭笑了一聲,便轉回頭去繼續向前走。「啊呀!原來尼嬤嬤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尼嬤嬤真厲害,知道這種交換聲音的事是不可能的嘛!對不對?」 尼嬤嬤已經流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小姐說得對!」 聽到身後洩露惶恐又松了口氣的聲音,別光幾乎是立刻撇下嘴,無瑕的俏臉上盡是厭惡的神情。 其實從很小開始,她就學會了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思。而這也是太后和太后身邊像尼嬤嬤這些人教會她的。她們在她面前和在她背後可以輕易轉變成兩副不同的面孔,因為某種原因、因為她有利用價值,所以她們任她予取予求,把她當成寶貝一樣,而太后便是主導所有事的人。 她早就明白太后就算對她好,也是別有用心。 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娘、哥哥擁有異能,可以替太后做許多人做不到的事,太后當初或許就不會要挾他們以報恩之名而開始這一切了。而且漸漸地,她由太后不經意洩露出的言語、和哥哥對太后極力掩飾的痛惡之意,找出了自己會一離開皇宮就有事,事實上和太后有著極大的關聯。若她猜想得沒錯,她便是太后牽制哥哥的一顆棋子。 只要她還在宮中、還在太後手上,哥哥就不敢亂動,只能乖乖為太后做事,就算他再不願意,但為了她,卻只能聽命行事…… 想通了這些,她為了死去的娘和哥哥感到心疼。不過她一點也沒讓哥哥、甚至太后知道她明白的事。她依舊當哥哥那完全不知世事的可愛妹妹,當太后面前聽話討喜的無知傀儡。 所以她才說,他們都被她騙過了。 她有她的想法,她有她的計畫。 她知道哥哥一直想救她出去,可是卻沒辦法;而她知道,關鍵一定在太后身上。 他去想他的方法,她則想她的。 只要她在太后身邊一天,就有機會找出秘密、找出救自己的方法。更何況太后一向當她是笨蛋地幾無防備,她就不信她不會成功。 「別光,乖孩子,到本宮身邊坐。」一踏進寢宮,半臥在軟榻上讓宮女伺候著吃水果的明壽太后一看到她,立刻含笑地招手要她過去。 別光行了個禮,對她露出孩子般怡人的甜笑依言向她走去。「太后……」 戰鬥開始! 輕風,微微拂過青草、拂過柳枝;輕風,拂上了倚坐在池畔石椅上看著悠哉戲水的鴛鴦的別光。 輕風拂上了別光。 不過那輕柔的微風在拂向別光身上時,卻毫無預警地在轉瞬間變為一股淩厲的氣風壓上她脖頸。 別光要反應已經來不及。她的呼息窒了窒,手腳有一剎的慌措。 「別動!麻煩別光小姐你安靜地、沒事一樣地繼續坐著別亂動。」在她左後方,一個低清的女聲平淡、卻警告意味濃厚地開口了。而隨著這令人分辨不出是妙齡或婦女聲音的起終,壓在她脖子上的那股氣也仿佛成了五隻無形的手指般威脅地一縮又微松。 而原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別光,在聽到她出聲後反而放鬆了下來。 她用眼角餘光稍微瞄到了在宮裡宮女普遍穿著的白裙下擺,不由笑了笑。 「你是誰?我和你有仇嗎?」她好奇。看來這人已經將她打探清楚了。 一個可以控制氣風的異能者,她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扮成宮女混進來對付她?至於她為什麼知道在她身旁駕馭氣風恫嚇她的女子不是宮裡人?原因就在那雙恰巧露出裙擺外的鞋。皇宮對宮女、侍從這些下人的規矩甚嚴,上至髮型式樣、下至鞋子都有統一的制式規定,而這女子所穿的紅花絲面鞋可不是宮女們會穿的。 那女子一面將放著茶點的端盤送到她面前。「拿起它們,你可以吃。」不遠處有名年長的宮娥一直在監視著這邊,這她當然察覺到了。「你別管我是誰,我只是特意要你最好看清楚太后的為人。」有種當別光是被太后養在身邊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間疾苦的無知瓷娃的意味。 別光注意到捧著端盤的是雙細緻美麗的手。 她當然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也聽出她對自己的觀感。 「你是什麼意思?太后對我再好不過了,而且她還是個慈祥寬厚的好人,難道你想說她的壞話?」拿起盤上的棗泥酥和酸梅茶。好吧,她繼續當個笨娃兒好了。 不過身旁女子的智慧似乎不容小覷,她忽地起疑,「你對於被我用什麼制住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慌張?」 別光適度顯現她只是不知世事,並不是笨到底的人。「我哥雖然不會你這一招,不過他曾告訴我這世上什麼人都有,也無奇不有。」徹底以自家哥哥為傲。 女子也立刻想到他了。「對了,索真!」聲長更冷更沉。 「呀?原來你也認識我哥?」別光試著分析她話裡的善惡。 女子一哼。「誰認識那個助紂為虐的傢伙!」明顯的嫌惡。接著她箍在別光頸間的力道又收回了些。「你去告訴索真,如果他還想要你的命的話,最好別再幫那妖後為非作歹。你聽清楚了,今天我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警告,下次若我再發現索真還在替她做事,他這寶貝妹妹的安危後果就由他自行負責了。」輕淡的話音卻絲毫沒減低其中堅不可摧的決心。 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壓在別光頸間的氣風瞬間化為一抹輕風溜走。 「小姐,沒事吧?」宮娥走近。 而別光也在同時間轉過頭,不過她只看到一個尋常宮女背影模樣的人跳上石階,轉眼間混進回廊上往來的一群宮女之中,隨即不見蹤影。 別光很快地便放棄搜尋,回眸對上正恭敬站到她身側的宮娥多疑的臉上。 「沒事!我只是問那宮女這麼好吃的棗泥酥還有沒有,她說要再去替我拿來。」一個對太后有明顯敵意的「宮女」,讓她毫不猶豫地對眼前被太后派來名為看護她、實則監視她的宮娥這麼說。她微微睜圓了眼訝問:「怎麼了?還是你也想吃一塊試試?」 宮娥立即有些狼狽地垂下眼。「不,小姐,小的只是以為那宮女在對小姐亂嚼舌根什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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