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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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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玉是她自上一任石天莊主,也就是她公公手上接過的石家傳家之寶,對她和石家莊子孫來說,它珍貴無比;但對外人而言,它根本沒什麼價值,所以她才不得不對那些要脅者起了強烈的疑心……事實上,她懷疑的對象就是在她面前的石森樹。 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勾結外人來對付她的理由。 她怎麼想、怎麼看,都覺得他是最可疑的。 他說的,他的武功比不過那個跑來威脅他的女人……但是,他有頭腦——從很久以前她就在防他了,但她還是清楚地瞭解他的聰明才智是沒有人壓得下的。 他暗中指點先果的經商之道,她難道會不知道!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她手中真有那些寶物?你見過了?」眼中精明嚴厲的光芒一閃。 她看出了這場戰役是針對她而來,但他真有參與其中嗎? 若他是老太婆,他也會這麼懷疑——石森樹自然看得出她在猜忌什麼。情緒無波地,他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 「這是青城的八卦玉。」那妮子大方送他當證物用的。 下人將玉拿上前給華太君。 華太君取過,仔細翻看過一遍,而她愈瞧,表情愈沉重嚴肅。最後,她深吸一口氣,抑不住臉上的驚駭神色。 「真是八卦玉!」她確定了。 石森樹沉靜如水。「那麼太君想怎麼做?」 華太君微怔,盯著他的平靜,不禁暗暗握拳。她突地反將問題丟給他。「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麼做?」 他輕揚眉,一副訝異的模樣。「太君,當然是您作主了。這等事關我山莊存亡的大事,小孫怎出得了主意。」推得一乾二淨。反正他都已被釘上嫌疑犯、共謀的標簽了,他說的話她會聽才有鬼。 稍晚,石家所有重要成員被華太君緊急召集起來。 當然,石森樹並不在家族重要成員之內,但他早已不在乎—— 「森樹……」一個蒼老、粗啞聲音叫著他的名。 石森樹不動聲色地將看完的字條移到燈燭上,一邊微笑抬頭望向朝亭子這裡走來的雄壯身影。「爹,是你。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嗎?」紙張很快就被火苗吞噬,化作灰燼。 石天莊的二主子、石森樹的親爹石玉群,以有些遲疑的步伐邁上了石階,然後終於和他面對面。「我……對……我還沒睡……」在自己孩子面前,石玉群不由自主地局促著。 「爹,請坐。」石森樹反而氣定神閑地對他道。 石玉群慢慢坐下。 石森樹倒了一杯酒給他。 他拿起酒,喝著。 石森樹也享受似地輕啜杯中物,沒催問他來的目的。 沉默了一會兒,石玉群顯得愈來愈不自在了。把最後一口酒喝完後,他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地將視線移到他這大兒子臉上。雖然他不想想起,可森樹這張承襲他母親、但並非肖似他母親美貌的臉,還是勾起了他對他母親的傷懷與對他的歉疚。 他當然清楚,因為他的懦弱,他把他們母子倆害得有多慘,也因此,在兒子面前,他總會不自覺地緊張心怯,就像現在這樣。他也明白對兒子來說,他根本不是個值得尊敬的父親。 其實他到現在還肯喊他一聲爹,他已感到不可思議了…… 清清喉嚨,咳了咳,不過他的話還是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石森樹又緩緩替他把酒斟滿。「爹,你想說什麼,直管說吧。」淡淡從容的笑意不減,他漫道。 停了一下,拿起酒又猛灌了兩口,石玉群這才像有了勇氣似地開口:「太君跟我們說起各派寶物和那偷盜者的交換條件了。森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和那些人有勾結?」握拳,屏氣看著他。 石森樹早預料到他來找他定是為了這事,所以並不意外。 「是太君要你問的?」不關痛癢。 「太君是沒有要我問,但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他喘了口氣。 石森樹可以想見,在其他人質疑責難的眼光下,當時他有多難立難安了——還真是難為了他。 「如果真是我呢?」他有些惡劣地直想狠狠踩他一腳。 石玉群立刻信以為真。「啊?什麼……你……」像被燙到一樣差點跳起來。 石森樹靜靜看著他。「你也認為弄垮石天莊,是我應該會做的事,嗯?」 「……森樹……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用……」他面色如灰。 石森樹對他早已沒有期待,更不相信什麼血濃於水的親情屁話。他臉上的笑更深更柔煦了。 「爹,如果我們斷絕父子關係,你是不是會好過一點?」他突地溫聲低緩道。 石玉群立即一陣錯愕。「森……森樹……你怎麼會……說這種話……」結結巴巴。 凝視著他臉上掩不住倉皇又震驚的表情,石森樹的長指在石桌上悠然交搭。 「糟糕,我會被拖累,太君會責駡我……這不是你的心裡話嗎?」無視自己親爹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他毫不在意地徐道:「為了這件事而斷絕父子關係,我想會比較簡單,你要不要試試?爹……」 最後,有人被他嚇得顫危危地走了。 另一抹影子幽魂一樣地閃上亭子。 石森樹毫不意外她的出現。他的眉頭動也沒動一下。 坐在他對座的小檀,自己動手拿桌上的空杯子倒酒喝,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他凝看著她惹人喜愛的臉蛋、卻不怎麼惹人喜愛的神情,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你快達成目的了。」沒問她來了多久,他不慍不火、似笑非笑。 小檀反瞪他。「你要斷絕父子關係幹我何事?」喝酒、喝酒。 他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是啊,你比較想看到的是石天莊和我斷絕關係的戲碼吧?」 她不理他,專心解她的渴。不過她很快就發現,酒沒了。 「喂!怎麼就這一點酒?」不滿地敲著空酒瓶。 挑眉,他現在才發現自己眼前多了個酒鬼。「小姑娘,你有心事嗎?要不要說出來讓本公子替你指點指點迷津?」揶揄。 不敲了,她把酒瓶丟開,撐肘只手托著下巴,眼睛閃亮亮地直視著他。「我是小人物,沒你大人物的繁重心事……看來你真的快被踢出家門了,好可憐。」不負責任的同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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