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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沒有、沒有!」她趕忙搖頭。怕他反悔,她馬上捉起手上的吹風機和梳子開始動作。「我馬上幫你把頭髮弄幹。」無法克制嘴角咧開的笑。

  吹風機的嗡嗡聲在房間裡響著,一雙細白的小手就這麼熟練俐落地忙碌起來。

  她仔細、細心地將手上這頭絲緞般的發梳吹著,剛開始還被滿溢的悸動和感動弄得手還有點兒發抖,不漸漸地,她總算鎮靜多了。

  而這時,宋伯悄悄地進來,將三亞茶和杯子放好在小桌上,看了一眼正閉目養神、卻一頭頭髮任那小娃兒搓弄的任流風,灼灼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可很快地他恢復了原先的一波不起,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至於朱曉辛,則完全不知道宋伯進來了又出去,她的心神正專注在眼前讓她夢寐已久的頭髮上。

  「你……是怎麼保養你的頭髮的?」在為他吹發的同時,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存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保養?」即使在轟隆的吹風機聲響下,任流風仍清楚地捕捉到她幾乎興奮得微微顫抖的聲音。他不由失笑道:「你指的是在頭髮上抹保養品,還是我得喝點什麼能保養它的東西嗎?」

  會留長頭髮,事實上只是因為紮束起來方便俐落,也不需要費神整理它,他可從來沒想過還有「保養」頭髮這事。

  這丫頭果然是走這行的。

  「也不是啦!你的頭髮一根分岔也沒有,既健康又漂亮耶!哪像我這稻草頭……」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聽到她的嘀咕,任流風的神情發噱。

  一會兒後,她關掉吹風機,然後再用梳子梳了幾下。

  「好了。」大功告成。

  乾爽、整齊,任流風的長髮重新閃耀出黑亮的光澤。

  朱曉辛開心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任流風隨手耙了下被她吹幹的發,他站起來面對她一臉喜孜孜的表情,第一次訝於她的巧手。

  「謝謝你。」他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她的發,接著拉她到另外一張椅子坐下。

  任流風替自己和朱曉辛各倒了一杯剛才宋伯準備來的茶。

  「來,再喝杯茶暖暖身體,我再送你回去。」他把杯子遞給她。

  朱曉辛乖乖地接過來。她邊小心啜著熱得冒煙的香茶、一邊仍不忘偷看著他。

  任流風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微揚眉,直接揪住她偷兒似的視線。

  「朱曉辛!」他點名。

  「啊?」被逮到的朱曉辛馬上低下頭。「對……對不起……我只是……」慘了,她好像成了慣性偷窺狂啦!

  「我不介意讓你看個夠,你可以把頭抬起來。」

  任流風等她終於紅著臉抬起頭重新面對他,他的眼神這才微微深思銳利了起來。

  「好了,現在你可不可以解答一下我的疑惑。為什麼你會在下著大雨的路上溜達?剛下班嗎?」

  「今天我們八點多就下班了,我想到文化中心,可是哪知道它早就關門了……啊!」她突然想到地叫了一聲,又驚又喜地直盯著面前的任流風。「書法展!作業!呵呵呵……呃?」她自言自語兼傻笑了一下後,神情又猛地從開心轉為困擾。

  朱曉辛終於想到她今晚會成為落湯雞的原因了。而那個原因,現在不就在她眼前——任流風,美術老師指定的內容、書法展的主人!她要是直接請他「指導」不是更快嗎?

  不,等她偷笑完才又想到,她不是一直都覺得,她「小小」的作業得勞動他這個「大大」的書法家,好像太對不起人家了。朱曉辛的小臉忍不住皺了起來。

  任流風當然沒錯過她完全掩不住心緒的生動表情。

  「你到文化中心去是為了看我的書法展,那是你學校的作業,是不是這樣?」

  悠哉地輕啜著茶,他只從她的幾句話中便輕易推敲出大概,他甚至還可以猜出她現在的思考走向。

  朱曉辛立刻對他瞠圓了眼,怔怔地點著頭。

  「需要我幫忙嗎?」他嘴角逸出一閃而逝的笑意。

  「你……你要幫我?」她不由張大了嘴,隨即又搖了搖頭。「我看還是不要好了。」

  「你確定?」任流風神色淡定。

  「嗯!」朱曉辛用力點頭,這下她想清楚了。「本來我還在煩惱要不要請你幫忙,可是你要是幫我,我又不能寫得太爛,那會很對不起你。」她對他燦然一笑。「要不是學校的美術老師要我們去看你的書法展之後寫一篇心得報告,我們根本沒人懂那些毛筆宇,所以啦,大家出來一定一樣爛啦,反正到時候交得出作業就可以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真的很厲害,所以連我們老師都知道你,還要我們去看你開的書法展。我……我可不可以跟你要簽名?」

  任流風神情不改地慢慢喝完手上的茶,接著放下杯子站了起來。他低頭給了她一個異樣溫和的微笑。

  「可以。不過你要我的簽名可得付出點代價才行。」有點狐狸的意圖。

  「當然、當然!我……我以後都幫你免費洗頭好了!」馬上跳起來,她拍著胸口決定供應自己所長。事實上,她根本巴不得天天當他的免費洗頭妹。

  任流風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少爺,小姐的衣服好了。」這時手捧著一疊衣物的宋伯出現在房門口。

  任流風微對他頷首,他便進來將衣服放在床沿後,人又退出房間。

  朱曉辛的視線一直尾隨著宋伯。

  「哇!他都這麼酷嗎?」直到他一絲不苟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她才低歎地問道。

  「相信我,你不會想看到他不酷的樣子。」二十幾年來,任流風早就對宋伯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的第二號表情死心了。他比了比放在床沿的衣服。「你把衣服換好,我送你回去。還有,」他朝門外走去,隨即又回頭對她一笑。「你要免費為我做洗頭服務我沒意見,不過我要你做的不是這件事。從明天開始你下班後就直接到我這裡報到。」

  「報到?要做什麼?」朱曉辛呆望著他,腦筋打結成一團。

  「替我磨墨!」

  ***

  朱曉辛的生活,自從任流風在雨中撿到她的那一晚後,又正式多了一項作業——

  每天一早,拎著狗食和兩份早餐到公園已成例行公事,等她心滿意足地欣賞完任流風無懈可擊的打拳身形,她又得趕緊在遲到前沖進學校。傍晚放學,她回家吃過晚餐即趕到「向日葵」打工;只要在八點左右沒啥客人,君姐就會放她們下班,而她現在下班後不是直奔回家,卻是趕著去當任流風的書僮……

  磨墨?

  沒錯!任流風要她替他磨墨。

  照著他畫給她的詳細地圖,她第一次自己摸上了他的家。而她一到,就被宋伯帶到書房,任流風早在裡面寫字。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他每天固定練字的時間之一。在他的指示下,她新奇地開始磨起墨來。

  一邊磨墨、一邊看他寫字,朱曉辛覺得很有趣,感覺自己像極了古代那種陪在公子身邊的書僮。

  呃……剛開始是很稀奇啦!可是磨久了手也會酸。依任流風的說法,磨墨是一種功夫和樂趣,不過照她看來,買瓶現成的墨汁用豈不是更快、更方便?

  看吧!由此可知她並沒有這方面的慧根。要她拿毛筆,還不如拿把發剪給她來得有成就感。所以,她自己招認好了,其實她偷看他那頭長髮的機會比看他的字來得多。

  幸好,她來這裡並不用一直磨墨、也不是每回都得替他磨墨。通常在過了十來分鐘,看到她邊打呵欠邊點頭的動作後,他會乾脆放她自由活動,所以她常會在他的房子裡四處探險,或者找宋伯聊天,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在自言自語。要不就是在一旁趕著自己的作業、吃著宋伯準備的各式點心。而任流風總會在十點前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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