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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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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他是該死,可是當他真的要死不活杵在她面前,她卻反而一點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高興。不但如此,她還毫不猶豫自己非救他的心。 或許……她不想在她的手中憑添一個冤魂;也或許,他若真死在她手中,她很難對大師兄交代…… 總之,此刻的步浪死不得! 步浪趴在枕上,半合眯著眼看向這妮子一臉冷硬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卻細心地發現隱藏在她眸海深處的不安緊張。 「我感到我的背上黏呼呼的,咳……不過……咳!……我想我受的內傷好像比較嚴重……現在我看,我的生死真的掌握在你手裡,要殺要剮也只能全隨你了,樂樂娘子!」灑脫地說完,他便把眼睛一閉,真的有任她動手、隨她去的意思。 若不是她千真萬確明白自己下手的力道、若不是他淌著血的傷口就在眼前,他這太過坦然自如的神態,肯定又讓她懷疑他在打什麼主意。 她抿緊唇、沒說話,眼睛眨也沒眨地動手撕開他背部早浸滿鮮血和被割破幾條口子的衣料──只見,他的背部近腰處有幾個被利器割刺的傷口…… 是碎掉的酒罈片加上她的內力兩者結合造成的結果。 袁樂樂的鳳目一縮。顧不得面對的是這個大男人赤裸的一部份,她立刻仔細用巾子先在他的傷口四周拭了乾淨,接著再把黑盒中的綠色透明藥膏輕輕抹上傷口。 原來刺痛灼熱的傷口這時傳來一陣沁涼舒服,立刻讓步浪也忍不住發出受用的低吟聲。 「嗯……好爽快!」歎著氣。 袁樂樂替他上好藥,又出去向店小二要了一盆熱水進來,再用巾子沾水擦淨他背部亂七八糟的血跡。 而就在她忙著做這些事的同時,天也漸漸亮了。 沒多久,他的傷口和血跡全被她處理好,她終於再次靜靜坐下。 看著閉眼趴臥在床上,一直任她在身上動手、未有動靜的步浪,她淡淡地、心平氣和地開口。 「你為什麼要故意讓我打傷?」直問。 她又不是傻子、也很清楚步浪的本事。她現在只想知道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步浪俊臉上舒適安坦的神情變也未變。他只是把眼皮子撩開,那雙黑深帶著朗朗笑光的眸子直直回望向她。 「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心腸夠不夠冷硬無情……」 「那麼你滿意了?」砸他那一壇的力量還不夠硬嗎?哼! 「我很滿意!」沒想到他卻眨眨眼繼續說:「如同我所料,你捨不得我死!」 袁樂樂的心一跳。她瞪著他開始露出笑意的可惡臉龐。 「你說什麼?!」她冷冷的聲音蘊著風暴的氣息。 「我說……我餓了!娘子!」話題轉得一點也不顯生硬。聞到清晨客棧的空氣中開始飄漫的食物香,步浪更是裝也不用裝,肚子已經自動配合臉上餓慘兮兮的表情,發出了咕嚕叫聲。 不過,袁樂樂只覺那一聲刺耳。沒理會他的叫餓,她握緊了拳頭。 「你叫我什麼?」她終於憶起他從在袁府一直叫到這裡的「娘子」這兩個「礙耳」字眼了。 「娘子啊!」步浪倒是愈叫愈順口。「怎麼?『娘子』你不喜歡?那賢內助?內人?孩子的娘……」 「住口!」確定她真的沒聽錯,也沒料到他竟一點也不在意地還有一連串不同的稱呼,她想也不想地伸手封住他的嘴巴。「誰是你的娘子?」 該死的男人! 更該死的是,除了惱怒,她的心竟因他的一聲「娘子」而詭異地一顫…… 軟玉柔嫩的纖手簡直是在挑戰男人的君子尺度──幸好,步浪早承認自己是那種偶爾會做做小人的男人。所以,他投降。嘟起唇啾了她自投羅網的手心一記,而由她的肌膚傳來的一下戰慄立刻令他的心跟著一爽──就在這同時,袁樂樂倏地把手縮回去,還差點翻倒椅子地跳了開。 「步……步浪你……」沒想到就連這樣他也能作怪,袁樂樂試圖忽視由被他碰觸的手心傳來的灼烈熱燙、試圖冷靜下來地站在離他兩步外的地方盯住他。 可惡!他竟還敢笑得那樣開心! 該死!她又被這無賴耍了! 「你不是說過,只要看了你的真面目就得娶你?你不是想耍賴吧?樂樂娘子!」朝她眨眨眼,步浪完全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 悄悄深呼吸一口,袁樂樂終於明白了。 「你以為這就是我的真面目?」她似笑非笑地回睨他。 「難道不是?」步浪痞痞地反問。「放心、放心!既然你步大哥我看到了你的真面目,就一定會照規矩娶你……」 「誰要你娶我?!」袁樂樂的思路此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更何況你真正圖的是什麼,我和你一樣清楚!」 說來說去,他還不是為了「吃」! 沒想到他竟可以為了吃,就連這等大事都可以當兒戲?! 「是嗎?沒想到你已經這麼瞭解我了,不愧是我的好娘子啊!」步浪當然看穿她想的。不過他並沒有說破。 只怕他現在要是說出他垂涎她親手做的食物連同垂涎她的人,她會真的把他丟在這裡任他死活。 這可萬萬行不得! 因為現在的他可是真的連爬到門邊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要追人了。 他確實是受傷了!若不是結結實實挨她那一記,依她的精明程度,他這苦肉計那還演得到現在? 袁樂樂冷哼了聲,突地跨前兩步,俯身威脅地看著趴臥在床上動彈不得的步浪,美目一眯。 「你敢再叫我一聲『娘子』試試?信不信我讓你餓死在這裡?」她一點也不介意這麼做。 讓一個嗜吃如命的人最後以餓死收場,那想必非常有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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