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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東衡遙一直凝向她的眼深黑著,嘴角半彎起笑:「我想,除了生死……和你,是我不能掌握外,天下之間沒有我解決不了的麻煩。難道……」他的瞳眸帶著深思:「你說得是連你也無法改變的生死嗎?」

  水荷為他敏捷的思慮能力嚇了一跳。而一旁的晉德,到此為止雖然仍聽得一頭霧水,不過倒從兩人令人玄奇難解的對話裡隱約捕捉到了一點不對勁。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衡遙,莫非你真的遇上了什麼大麻煩?」晉德一雙狐疑的視線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著東衡遙:「難不成是你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這傢伙說得沒錯,天下之間除了生死——呃……還有他說的……水荷?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麻煩。那麼是……他病了?可看他這一副簡直還可以為禍人間百八年的模樣,哪像個生了病的人?

  驀地,原本在東衡遙懷中的俏影就在眨眼間離開了他——水荷在東衡遙的探諱視線、晉德的瞠目結舌中,身形已在他們兩步之外,並且背向他們往外走。

  「為什麼不猜是我?我,不也是你的大麻煩?」含著輕謂的低吟順著柔風送向東衡遙,也宛如欲隨風去的纖影在轉過一叢樹灌後,立刻順理成章地消失。

  東衡遙沒捉回她。他只是莫測高深著表情仍停駐在她離去的地點。顯然,她真打算隱瞞某件事。

  是……死嗎?他的?狂妄地,他勾了勾唇角——如果是,他倒想知道會是誰能要了他的命……

  「衡遙,別告訴我,你這水荷姑娘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尋常姑娘。」總算,晉德從水荷那簡直出神入話的身手中驚醒過來。對於水荷,他的好奇心真的只可以用快被脹死來形容了。

  終於,東衡遙將注意力撥回給晉德了。

  「對於她,你還知道多少?」淡淡地笑,東衡遙十分瞭解晉德的情報網絡少人可及,不過對象如果是她,恐怕就連他這晉德太子也要吃鱉了。因為,她是他的……荷花神。

  晉德開門見山了。「除了她接近你以後,包括在遙九府的事,其它關於她的身世來歷,我完全查不出來。你也知道這對我來說簡直是不可能的事,而這不可能的事就意謂著危險,所以……」地聳了聳眉頭,眼中精光閃動:「親愛的弟弟,我也不得不懷疑你那水荷姑娘或許是懷有某種企圖地接近你。」

  「你說得沒錯!她會接近我確實是另有企圖。」緩緩起身,東衡遙面對那一池她再次變弄出來的水中芙蓉,他的眼神乍地黯似黑幕。

  「你也知道?」對於他的答案,晉德倒是意外了。而與東衡遙並肩而立,他的視界和心神也在這一刹間又被池中搖曳生姿的清荷奪去。他不由得深吸呼了一口氣——水荷?水中清荷!她該不會跟這一池的花,跟東衡遙的改變有關吧?

  如果是,那麼能讓惡花恨荷的東衡遙終於肯讓這花在遙九府裡現蹤影,這代表什麼跡象?或許,這神秘小姑娘的出現並未必完全如他所料的代表危險。

  「我知道你的關心,不過你也應該相信我有能力處理任何事。」顯然,關於水荷的話題到此為止。

  晉德當然聽得出來,也比誰都明白,當這傢伙什麼都不想說時,你就是在他面前表演以死相逼,他也只會更壞心地提供讓你死得快的方法。

  唉!

  一彈指,晉德忽地以一種只有東衡遙分辨得出來的賊兮兮神情笑了——行!這事他不想說就暫且擱下,反正他總會有知道的時候。那麼他就來談談另一件好了。

  「我是相信你的能力,可是顯然我們那父皇一直沒放棄考驗你能力的機會——包括你能力中的那一項忍耐度。」

  咳!這就是他來的另一個主要目的了。

  聽出晉德語氣裡不安分的興災樂禍,東衡遙只斜斜睨了他一眼。

  「有話快說。」他轉身,只給晉德一句話說完的機會。

  唉!這傢伙就不能讓人家嘗一次賣關子的樂趣嗎?

  「父皇又在打要你迎娶皇子妃的主意。他這次看上的是丞相的大千金,你最好要有一點心理準備:我瞧父皇這回認真得很。」

  晉德忍不住想搖頭了——看來寶珍那丫頭不放棄也不行了。

  上回父皇要將她賜婚不成,恐怕再不會在東衡遙面前提這事。而這回,父皇看起來像是鐵了心決定硬要將那據說才貌雙全、溫良淑德的丞相千余賜婚東衡遙,想來用意是以試圖收住他狂浪不定的心居多。而這主意,或者說能觸發父皇有這念頭的,恐怕跟那一班小鼻子、小眼睛的王公子弟脫不了關係……

  不過,現在情況可會變得更有趣了。因為這世上,多了一個叫水荷的小姑娘。晉德在見識到了東衡遙對那小姑娘展現前所未有的佔有欲之後,原本就對父皇那主意不存希望,想來如今的成功率更向穀底蕩跌了。

  果然,東衡遙聽了神情卻仍是無動於衷。「是嗎?」他直視著晉德,慢慢的,他的唇角上勾起一種邪氣十足的笑。

  每回看到東衡遙這種笑,晉德總忍不住頭皮發麻——不管即將倒楣的人是他或是別人——而這回也不例外。

  「看來我讓他替我這麼費心,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不過現在,我已經為他想到了分憂解勞的好方法……你要不要聽聽?」

  偌大的浴池,水氣氤氳。

  水面下,一抹矯健的影子閉氣沉潛了已經有好一會兒。

  終於,影子開始探上水面。

  「嘩啦」的水聲中,一顆黑濕的頭顱冒了出來。而在同時,頭顱的主人也立刻知覺到了屬於另一人的存在——準確地轉向後方,東衡遙的視線鎖住了那一張含俏帶笑的水靈容顏。

  早不知何時,在浴池畔服侍的下女換了人。此刻,半趴在池畔。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蔥指撩撥著水玩的,正是在東衡遙和晉德太子會面的場合中溜走,並且消失至今已經一個下午的荷花神,也就是我們現在的水荷姑娘。

  「你來多久了?」東衡遙漫遊向她。

  「才來你就發現了。」她照實說。

  看來,她這堂堂荷花神在他身遭藏不住行蹤,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移到了她面前的男人,凝視著她的神情又足夠讓她的心狂跳不止了——呵!迷戀、眷戀、愛戀……看來她已經不滿足只擁有他的這一輩子,她更貪求他的下一世、他的永世……所以他能不能度過眼前的最大劫數,也緊系著她的心。

  不!她不該插手、不能插手!除非……

  從水底下伸出了一隻濕淋的指掌握住了她撥弄著水玩的手。東衡遙深深地望進她美麗靈動的眸。

  「或許你該告訴我,這一個下午你都在想什麼、做什麼?」他的聲音有些低調清懶。

  不自主地接收下他誘人的催眠,她輕呵了口氣,臉頰淺現梨渦。

  「這一個下午,聽了一對夫妻吵架,逗了廚娘的寶貝孫玩……就這樣,好像也沒做其它啥可歌可泣的大事,不過倒是想了以前從不曾想過的事。例如,想你……」

  「嗯?」他的神情露出了一個幾乎難以覺察的微笑。

  水荷忍不住對他皺眉,笑歎氣了。在鋪著光滑石面的浴池畔坐了起來,接著享受地把玉足探進水裡,這才又把注意力轉向他。

  「我想,跟你打賭似乎是中了你的計,對嗎?」其實早在答應跟他賭的一刹,她就知道了。

  狡笑躍上他的眸。「只要能困住你,我會不惜任何代價。」他不否認。

  「你該知道,我想走,你永遠也找不到我。」

  「落荒而逃?你會嗎?」

  迎視東衡遙閃動著邪惡光芒的眼,她唇邊也蘊出一抹頑黠。

  「或許我該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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